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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她哽咽道:“我怕老天爷不肯成全我们,到头来仍是叫咱们俩分开。”

  裴容谦听了,顿了一顿说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况且,若真是如此,那你这会儿担心也是无用啊,是不是?”又拍拍她,柔声说道:“傻丫头,快别哭了。”

  “什么,隋缘溜回来了?”龙盛荣大感意外。“她倒是真有胆子,人人在这儿等着抓她,她还敢回家来!”一时又瞅着吴立身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小的亲眼看到她的。”

  自从隋王府出事之后,偌大的宅院无人管理,倒是成了衙门里的人最好的聚赌场所,起初也只是几个守卫夜里闲着无聊,小赌两把,但王府宽敞舒适,又不会叫外人发现,所以没有多久,衙门里上下及龙府的管事下人们,无人不知这么个夜里聚赌的好去处,十个里倒有八个来赌过,渐次成了局势。

  事也凑巧,吴立身那日喝多了,心想先溜进隋王府小寐一下,待夜里人到齐之后再玩两把。谁知却意外听见隋缘与裴容谦的对话。起初只听见隋缘哭声,还以为是鬼哭,吓得半死,动都不敢动。后来不知怎么又加进了一把男声,他心里觉得奇怪,忙轻手轻脚爬到窗外一看,这才知道了究竟,所以今儿个一早就忙报与龙盛荣知。

  “你真的没看错?”

  “千真万确。”吴立身信誓旦旦的点头,说道。“少爷怎么忘了,小的那几颗牙还是断送在她手上,怎么会看错?而且那姓裴的大夫也跟她在一块,再不会错的。”原来那吴立身就是当日,隋缘下令掴掌二十的人。有了这层恩怨,他自然不会看错。

  “又是那个姓裴的,我就知道他们两个关系不简单。”龙盛荣冷笑。“他们还说了什么?”

  “那个丫头会武,所以小的不敢太靠近,怕给她发现。也没听得很明白。不过听他们说,他们好像是要上京去。”

  龙盛荣狐疑。“上京?怎么他们活得不耐烦了吗?不赶紧躲得远远的,倒反而要上上儿去?”

  “听那姓裴的大夫说,好像有封什么密函,要拿上去替隋王爷洗刷冤屈什么的。”

  “密函”龙盛荣一听就了解了七、八成,笑道:“有意思!前几日我爹也接到封密函,是京里魏相国派人快马送来的,说是如果我爹抓到隋缘,也不必声张,立刻除掉即可,以绝后患!”

  “难不成是魏相国有把柄在他们手上?”

  “这我也不清楚。”龙盛荣摸摸鼻子。“不过等我抓到隋缘那丫头,不就一切都明白了吗?”

  吴立身连忙陪笑说道:“对对对,如果少爷能除掉隋缘,可是大功一件,魏相国一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会派个什么官给少爷,再不然就给老爷升个官,调回京里去。”说着忙就跪下磕头,笑道:“那小的要在这里先恭喜少爷了。恭喜,恭喜!”

  “好说,好说,”只捧得龙盛荣乐不可支,又笑道:“你放心,这次绝少不了你的好处。”

  “要不要小的现在就派人去杀他们两个?”吴立身问道。

  “不急,不急,现在我还不怕她跑了,最要紧的是可别打草惊蛇。”龙盛荣在厅里来回走了两趟,又自顾笑了笑,说道:“那个姓裴的不打紧,不过隋缘嘛,嘿嘿嘿!她可长得真美,就这么杀掉她,岂不是太可惜了,简直是暴殄天物,那怎么行呢?”

  昊立身会意,跟着笑道:“是是是。少爷向来最是怜香惜玉,像这样的绝色,如果放过了,那还真是可惜。不过那丫头可是枝小辣椒,不大好对付呢……”

  “你啊,真笨,”龙盛荣呻道。“如果有那个姓裴的落在咱们手上,你说她还凶得起来吗?”他哈哈大笑起来。“到时候只有任我摆布了。”

  吴立身喜道:“还是少爷聪明。”

  龙盛荣挥手。“好了,别在这儿拍马屁了。快去多找人手来,想办法跟踪姓裴的,先找出他们藏身之处再说。”

  “是。”吴立身忙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这几天你觉得怎样了?”裴容谦探探隋缘的脉息,问道:“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隋缘摇摇头。“我很好。”

  “那就好。我在想咱们也该准备准备上路了。”裴容谦说道。

  隋缘只呆坐着。

  裴容谦看了一眼,自顾说道:“这几天我抽空去镇上买些东西,顺便请老姚替我挑两匹好马。”

  “你娘那里怎么说?”隋缘忽然说道。“容谦哥哥,你跟裴伯母说了这件事吗?”

  裴容谦顿了一顿,说道:“我还没跟我娘说。”

  “你想她会答应你陪我走这一段路吗?”隋缘看着他。

  “我会说服她的。”

  隋缘轻叹一声,走到窗下,看着外头的冷月寒星,幽幽说道:“我希望你娘答应你陪我上京,可又希望她别答应你……连我自个儿都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对的。”

  “你怎么有那么多古怪念头!”裴容谦不欲她再胡思乱想,故意笑道:“你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你最是闲散无心、直肚肠的。”

  “从前我并不懂得人事无常。”她苦笑。“我觉得我现在就好像是在一夕之间忽然被人拉扯长大,浑身都痛楚不堪。”

  裴容谦了解她“繁华落尽忆旧梦、往事新愁知多少”的感慨。他柔声安慰道:“缘儿莫怕,会过去的。更何况我知道你一向果敢坚强,会熬得过去的。”他说着把抱起了她,低头亲亲她的粉颊,将她放在床上。回头关上了窗、吹熄了烛火,自己也跟着在她身旁躺下。“且别想这些了,睡吧!”他搂着隋缘,轻声说道。

  “我不答应。”裴母沉下脸,说道。“谦儿,娘不答应你陪小郡主上京去。”

  “娘……”

  “不论你替王爷王妃料理了后事,或是现在为了小郡主隐居到静心小筑,这些我都可以依你。”裴母正色说道。“但你要陪小郡主上京一事,非同小可,为娘可就不能不说话了。”

  裴容谦未及开口,裴母又道:“你为隋家做得已经够多了,难道你非得把命赔上才甘心吗?难道你就不替为娘的想一想,咱们裴家只有你一个命根子!”裴母说到后来,不由得眼眶一红。

  “可是娘,现在这件事丁已经不是缘儿一个人的事了。”他忙辩道。“那封密函事关朝廷百姓,十分重要,一定得尽快送进京里才行。”

  裴母动了气,厉声道:“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答应。”

  “娘,孩儿学医是为了济世救人。”裴容谦跪下央求。“您和爹不也是一直这样教导孩儿的吗?别说是人,孩儿以往见您连一只小鹿也不忍心宰杀的,如今上京一事,关系着千万百姓的命,您怎么却要孩儿见死不救呢?”

  裴母无话可答,不觉一阵心酸,落下泪来,说道:“为娘的怕你惹火上身,你知道吗?”

  “孩儿但求无愧天地、心安理得而已。”他坦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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