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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芸儿……遵命。”她拉拢他双臂,将头轻轻枕上,泪水依旧无法止息。

  如何才能跟随他?如何才能完成她的承诺?如何才能守护住他的笑容?

  她还没察觉,为何自己对于无法帮上他一点忙会觉得如此失落。当时她还不懂,这样的悬念,是因为“喜欢”。

  那一年的夏天格外难熬。千海帝出征后,战况未明。她几度发病,心痛如绞,可她却向沙遥山上的天女祈愿,在他平安回宫前,她立誓不用药。

  她没有能耐保护他,为他祈福是她唯一能做的。

  半年后他回宫,听闻此事自是大发雷霆。“你把我的命令当成耳边风了?该死的万俟芸!”带着胜仗回来不见她欣喜迎接,他没有办法不动怒。但斥责之语才出口,千海帝便低咒自己一声。

  “反正,这是老毛病,治不好也死不了。”最后,卧病在床的她带着安心的笑容回答他:“只要你能回来,你要如何惩罚我都好。”

  “蠢才!傻瓜!笨蛋!我革去你伴读一职,今年冬天我不准你下这张床!你给我待在房里好好反省!”

  他甩门狂奔,冲进丹房翻出一堆名贵药材;他愤怒,他心疼,他自责,痛苦的情绪仿佛千根刺,深深扎进他心坎。

  而他知道,那刺,只怕是永远拔除不去了。

  万俟芸在千海帝的书房外探头探脑的,晃荡许久,就是没踏进去。“他……在吗?在忙祭典的事吗?”

  这几年来,她身为千海帝唯一的伴读女官,久居宫中,可这几日她却以生病为由,告假回府不接受千海帝召唤,接连好几日没人宫,今早千海帝特派敕使前来慰问,让她心里有点儿害怕装病东窗事发,只得硬着头皮进宫。

  可是,她心烦意乱的,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呀。都怪前些天,爹爹开心地告诉她那个消息——关于西南边的渤罗国遣使来提亲的消息。

  由于旌羽国日渐强大,早先旌羽歼灭邻国高仑之后,南边与渤罗、西边与苍炎便直接紧邻着。为了获得稳固的同盟关系,渤罗国提出联姻的请求,希望能将公主嫁给苍炎千海帝。

  万俟芸听到这消息,却有些无法反应。若非爹爹提醒,她还没察觉,千海帝已将届二十,即将举行成人祭仪。

  这些年来,她待在他身边,仿佛是理所当然的,除了读书练功不算,他就算出宫巡视各部族也总是带着她,有时说说笑笑,有时吵吵闹闹,转眼间,就是五年。

  一直以来,她不曾怀疑过这样的日子会有所改变。他虽然比从前长得更挺拔俊秀,生气起来也更威严慑人,她偶尔会看他的笑容看到傻住,有时也会对他的亲近感到心儿怦怦跳。不过,对她的态度,他从没变过,所以,她也同样没变过。

  他是她的主子,是她的朋友,应该仅此而已……是吧?

  所以,当她听爹说,他应该大婚之时,真的难以想象。今后,他与她之间,将会多出一个或很多别的女人存在。

  “书房太挤的时候,总该有人出去,出去的不会是他,自然也不会是他的妃子,那……不就是我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是,她凭什么留下?

  她在宫中虽有官位,他对她也确实极为特别,但,那只是朋友,一旦成了婚,他最亲近的人将会是那个她未曾谋面的公主,而不再是她。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爹是这么说的,可她不懂,为什么她非得将这个特别的地位拱手让给别人?一旦他与她各自成了婚,她自是没有理由再入宫,于礼法身份也不合。

  她从小就看着他,一心帮着他,做什么事都是为着他,如果必须离开他……

  讨厌,为何一想到也许不能再见到他,她会有这么难过呢?

  想着想着,她吃惊发现,自己眼中竟掉出泪珠!这是因为……他的关系?

  她难道喜欢上了身为一国之王的千海?

  “怎么了?身子还是不舒服嘛?”千海帝无声无息地站定在她身后,皱着眉头,而后走到她面前,急急拿出怀中方巾轻柔地按在她颊上。“真这么难过,就别逞强进宫啊!”

  “我才不要回去!我又没生病!”甩开他的手,察觉自己脱口而出的心声与举动太过失礼时,她退离开他,不知所措。

  “没生病?”他微眯眼眸,显然有些不悦。“那……接连好几日你都没来,躲着我做什么?”

  她几度咬唇迟疑着。扭捏作态不是她的作风,何况她曾经允诺过,绝不欺骗他,所以,今天既然让她发现自己的想法,遮遮掩掩的又算什么?

  “我爹说,你快二十岁了,在行正式成人大礼之时,该娶妃了,所以我……”

  她想了想,自己实在没有立场干涉他的行事,只是红着脸撇过头,低声说了:“我想,也许我们……该避嫌。”

  “喔?”他挑了挑眉,笑得挺贼的。“怎么,现在才懂得避嫌?不会太迟吗?”平日看她迟钝模样,没想到她竟也有这样心思。

  他不是不曾注意到,她益发娇柔可人;不过反正来日方长,只要芸儿还待在他身边,每天见的着她笑容,他从来不急着点明两人关系,也不想逼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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