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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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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说是,她满意了,但过了一会儿又问:“姊姊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她叫越红。 她念了出来:“啊!孙红露。” 其实做红露、绍兴、五加皮都无所谓,但改了姓之后,自己已经觉得怪,别人若在背后喊这名字,我一定听不见。现在又跑出了个“露”字,岂不要发疯。 孙国玺中午来了。 看到他的脸色我就知道不好.“乔琪她——” 他对我点点头。 我赶紧去把电视机的插头拔掉,小露只有三岁,她不应该从电视中知道母亲已经去世了。 孙国玺没有和我们一道吃饭,他一个人在客厅的藤沙发上坐了很久。 不论他爱不爱乔琪,即使她一直只是个玩物,她的过世仍然是个打击。 我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微妙的一瞬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他是老了,而且再也不会回复从前的活力。 “小露要在这儿待一阵子。”他疲倦地抬起头。他毫不掩饰地让我看到他的疲倦。也许,我是他最亲近的人。 比母亲跟他还亲。 因为身分不同,立场不同,他可以放心把私生女交给我,再加上我生性冷漠,不会去告谁的密。 “你妈妈那边——”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站起来。 也许他要表明的是,不管他在外头多么拈花惹草,他爱的,只是我的母亲。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蓦地想到,就算乔琪是为了别的原因寻短,但在孙国玺的生命中——已经有两个分量不轻的女人离去了。 她们——是为爱而死的吗? 我打了一个寒颤。 “姊姊,教我画图。”低下头,小露拉着我。但愿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不幸,我在心中祈祷着。 小露喜欢画画,也相当有天分,用色、构图虽然天真,但是已经看得出一丝端倪。 她画的是院子里的玫瑰花,白的、红的、黄的,画得天地一片灿烂,有点像嘉露小的时候。 “好不好看?”画完了,她爬到我膝盖上坐着。我还在发呆,她不耐烦地用牙齿咬我。 “好痛。”我赶紧抽回手,“你怎么可以咬人?” “你不理我嘛?”她委屈地说,“大家都不理我。” 我心里一阵痛,抱紧了她:“姊姊理你,可是你要乖,不行没礼貌。” 吴妈切了一大盘西瓜来,又沙又甜,小露吃了好几块,我不许她再吃。 “吃多了胀肚子。” “姊姊坏。”她嘟起嘴,可是我才一耸眉,她就立刻服贴了。 “擦擦手,漱漱口,上床去睡午觉。”我拍拍她的小屁股,她赖着不肯睡,教我唱歌讲故事,结果我累得先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回到了嘉露的童年,她非常地活泼,非常地可爱,穿着一袭白色的小纱裙子,奔来跑去,像是一阵风。醒来时,无限地惆怅。 嘉露! 触手是一团温软馨香,起初我有些惊讶,但马上就明白,那是小露。 我轻轻坐起身欣赏她的睡脸。她睡得好香,两颊红扑扑,像只小猪,小嘴还嘟着,连做梦都在吃东西。 十三“大小姐。老爷的电话。”吴妈敲门。 我蹑手蹑脚地下床。 孙国玺在电话里头问:“小露还习惯吧?” 但这不是他的主题,他还是耽心我会向母亲告密。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他明白我对他的婚外关系不感兴趣,也不想谈论这么尴尬的事。 “拜托你了。”他郑重地把小露托付给我。听到他这样认真,让人非常地心酸。 我让小露睡在卧室里,差吴妈去买晚报,我需要知道乔琪的所有事情。 晚报来了,果然登得满篇满版。 乔琪是昨天深夜服毒的,她先吃了超量镇静剂,还割了手腕,她求死的心太切,以至于医生花了十多个钟头救她,都徒然无功…… 报上并没提到孙国玺,但已有了影射。 晚报从我手中滑落。我不敢想象倘若母亲看了报纸会有什么反应。 电话响了,竟然是海伦。 “孙国玺告诉我你在这儿。”她劈头就说,“你为什么不说乔琪跟你的关系?” “我们之间没关系。”我的声音压得很低。 “天哪!我竟然做了帮凶,让你闯到她家里去。”她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背着我去找了她麻烦!” “我是这种人吗?” “那她为什么——” “也许她受到刺激,但请你相信我,绝对与我无关。我即使不懂得尊重别人,也没有裁判别人的权利。” “会不会是——你母亲?”海伦还在猜。 “她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知道乔琪自杀时我吓坏了,直觉上以为是你,又到处找你不着……” “没事了吧?”小露房里有了动静,我急着想去看看。 “我要过来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我拒绝她。但小露跑了过来,揉着眼睛叫:“妹姊,姊姊”。 “那是谁?”海伦耳朵一等一的尖。 “小孩子。” “你这儿怎么会有小孩?”她不放过我。 “乔琪的。”我干脆对她讲明。她听了倒抽口冷气:“天哪!你还敢说你跟乔琪没关系?” “以后再跟你解释。”小露已经爬到我腿上来了。我匆匆挂掉电话。 “姊姊带我出去玩。”小小人儿花样多,“去公园玩,吃麦当劳。” “这里就是公园。”我指着院子,牵起她的手。“走!我们去看花。” 小露被我哄得服服贴贴,我教她认花的名字,看小池塘中游的锦鲤。 “鱼,鱼!”她高兴地大叫,本来悠闲自在的锦鲤,经她一叫,全部吓跑了。 “鱼鱼没有了。” “它害羞,躲在洞里。”我指着太湖石下面的凹洞,有好几条避在那儿。 “乌龟!”她又看到一只飘在水面上的巴西龟,急急地想用小手去捞,那只只有一块钱硬币大的小龟,机灵地沉入水中,转瞬间不知踪影,死也不肯出来。 一只水蜘蛛掠过了水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又不管那只龟了,专心地看着水蜘蛛长长的脚。 我以为这么好的一个园子会使她乐而忘返,没想到她看过了花、锦鲤、巴西龟和水蜘蛛,突然哭丧起脸来:“我要回家,我要妈咪。” “妈咪生病了,你不能去。”我只好有耐性地告诉她。 “为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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