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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张飞龙进来了。他现在看我目不斜视。是个标准的好丈夫。

  “他出的好主意,我们事先把茶水放进酒瓶,封好混进来。别人再聪明也发现不了。”田蜜解释,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那在空中粘在一起的视线,使我永难忘怀。

  他们和小林、北原一样,都找到了不知道在找的东西。

  而我呢?

  我的幸福寄托在什么地方呢?也许,我应该从自己的地方开始找吧!

  尾声

  我去看慕竹。

  自他去后,我一直没再看过他,我狠不下心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但当我来到后山公墓,慢慢拾级而上时,我发现比自己原先想像得要平静。

  “慕竹。”我看着他嵌在墓碑上的瓷照,他笑得是那么开朗,那么好,谁也想像不到像这样快乐,似乎集世间幸福于一身的男人,会早早离开世界。

  上天太不公平了吧!

  有的人没有品德,没有学识,苟延残喘也可以赖着过一生。沙慕竹人品高尚,学有专精,是少见的海洋生物学者,为什么反而活不过那种人?难道只因为是他太完美而遭天嫉?

  我不由攥紧了拳头,但慕竹的笑容却让我不由一阵惭愧,我放松了下来。

  他活着从没计较过什么,一直是那么宽宏大量,如果我为他的死而忿忿不平,他会笑我傻。

  我掩住脸,过了一会儿,才能再凝视澄蓝的天空。

  一种熟悉的感觉浮上了心头。

  “慕竹!”蓦地,我发出了叫声。

  没有人回答我。

  那感觉涌在心口、喉间,竟充斥了我的全身,终于,在奇妙的一瞬中,我明白了。

  那是爱、原谅与希望。

  我一直在找寻的东西。

  慕竹原谅了我。

  我一直对他抱歉,因为我背叛了他,所以我出走、流离失所……

  其实,他从未责怪我。他只有爱,只有呵护,从来没有占有、苛责……而我一直是拿什么眼光来衡量他啊!我是那样惭愧、痛苦、挣扎……觉得他在冥冥中谴责我。

  其实他并没有。

  他很早就告诉过我,他愿把他的所有奉献出来。

  只是,我听不懂。

  我是个傻瓜!

  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发出了无可抑制的哭声。慕竹!慕竹!我多么傻啊!哭过了,我遍体清凉,这些年来头一次这样清凉。

  他不但曾给过了我爱,他给的更多的,是被爱的权利与欢乐。

  不论那欢乐是否已消失,它仍然还会再来。

  如果能够来,我会好好掌握住。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度起身时,太阳已经西斜。

  “我会的。慕竹!我会的。”我一再向照片中的他保证。

  他笑得那样开朗、智慧。

  我在他的目送中一步一回头。

  我又回到了星辰居。

  这个原以为一生一世再也回不来的地方。

  但,不止是我离开,整个谷风新村都改变了,许多老邻居搬走了,不见了,我一路走,看见的全是陌生人。

  我急急地赶到了星辰居,眼前的景象令我惊吓得呆住了,花园中精心栽培的花床全没有了,只剩下荒湮蔓草,屋门口上了大锁,每扇窗户都用木板封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带来看慕尘与陈岚的礼物“咚”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当我好不容易鼓起全部的勇气来看他们时,竟然没有人在?

  难道——

  不!我立即否定了这个不吉利的想法。不会的,慕尘与陈岚都正值青春年华,他们不可能遭到任何意外。

  惟一合理的解释是慕尘恢复了国际性的旅行演奏,把贤内助一起带去了。我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是不祥的预感,仍使我手脚冰冷,头脑昏乱。

  也许我该去找个人告诉我答案。

  我越过草坪,一直奔到刘伯伯家,他们两老现在加起来,已经160多岁了。

  刘家花园中的草也长得快比人高,花开得稀稀落落。我敲门时,胆战心惊,就怕已经没有人会应我的门。

  幸好,门不久后就开了,一个花白了头发、皱纹满面的老婆婆站在那儿,眯着眼睛看我。

  这是刘伯母吗?我几乎不敢相认。才不过几年的工夫,她竟老得完全走了样。

  “刘伯母!我是江枫啊!”我的泪在眶中打转。难道,我走的这些年,一切——都改变了吗?

  她呆呆地凝视着我,黯淡的瞳孔,似乎再也不认得我了。

  “我是江枫。”我又重复了一句。

  但她仍然那样昏茫的看着我。

  “刘伯伯呢?他在家吗?”我急急地问。

  花白的头颅缓缓地摇了摇。

  “他去哪里了?”我心中一阵骇然,不禁抓住了刘伯母枯瘦的手。

  “死了!”刘伯母的泪滚了下来,哭着说,“死了!”

  我倒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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