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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你就这样讨厌星辰居?”他有点难过地问。

  “正巧相反,那儿是我最爱、最留恋的地方,从没一个地方比那儿更像一个家。”我吸了一口气,电梯门已关起,我只得再等下一班。

  “你为什么不留在你最爱也最留恋的地方?”他靠了过来,一手撑在墙壁上,我无处可躲,若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我们这样——简直就像一对情侣。

  “我从不取非分的东西。”

  “这叫做非分吗?”

  “对不起,我工作很忙一定得回去。”我从他手臂下钻出,急忙逃进另一部打开门的电梯中。

  “等一等!”他按外面的钮,用力又把门撑开了,激动地对我吼,“我母亲对你的爱你也不要吗?”

  他再大的力量也敌不过电梯,门关了起来,我从隙缝间看到他苍白、失神的脸。

  那个活泼、开朗,成天笑容不断又有幽默感的青年音乐家到哪里去了呢?

  我的心也跟着电梯往下沉。

  我跟沙家的帐是前辈子欠下的,也许连这一世都还不清。

  这天我在公司赶图,当真赶到了天亮才回去。田蜜陪我,若不是她在。我恐怕到第二天的天黑还做不完。

  张飞龙过来了两次,送他的祖传秘方“维也纳咖啡”给我们打气。田蜜很高兴,她觉得“身负重任”,有人看重她,做得格外卖力。

  赶完了最后一张,我留条子给秘书,该晒的,该重新作稿的,全交待清楚,到下午去客户处时,才不会手忙脚乱。

  “我送你们。”张飞龙已经披挂整齐。

  “我们自己走吧,你也一夜没休息。”我推辞。

  “这算得了什么?”他拍拍胸脯,“去年参加国家艺术馆的比图时,我们工程部三天三夜没睡觉,也没见谁怎么样。”

  他先送田蜜回去,可怜的田蜜,当车子停在她家门口时,她已在后座沉沉睡去。

  她母亲开的门,白发苍苍的父亲也起来了,在清冷的晨风中,一左一右把她搂了进去。

  在公司,她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可爱;在这个占地百坪的将军官宅里,她则是个心肝宝贝,受尽父母娇宠。

  “你很感慨?”

  “能够生在这样的人家,有这样的父母,也不枉做人一场。”阳光在云层里出现了,淡淡的,说不出的美,也说不出的寂寞。

  “是吗?”

  “不是吗?”

  “据我所知,田蜜不是他父母亲生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惊,没料到鼎鼎大名的张飞龙也会在背后道人长短。

  “别忘了!我是田令刚将军的学生,他巳经80多岁了,田蜜才不过二十三四岁。”

  “也许是老蚌生珠。”

  “不是的。”他摇头,“田蜜自己也知道,是她告诉我的。”

  “她怎么好跟你说这些?”

  “为什么不能?”他奇怪地看我一眼,“难道我就那么可怕,或是令人讨厌到不愿与我聊天?”

  “当然不是。”我解释,“但这是私事。”

  “也许吧!不过田蜜不像你那样在乎,她说她也曾为此苦恼过,但她想通了,父母只有一个,养育她长大的,便是天高地厚的恩情。若是能够略尽反哺,她愿意一生一世来孝敬他们。”

  我点点头,阖起了眼睛,难怪田蜜会劝我认梁光宇……

  “你在想什么?”

  我笑了笑,靠在椅背上,阖起了眼睛,不想回答他。

  车子回到星辰居时,天已经大亮了。

  我迷迷糊糊地往车下走。

  “小心点!”张飞漂亮地倒了车,一边还从车窗伸出头喊我当心。

  我穷点头,眼睛却像被蜘蛛丝粘住似的,差点儿睁不开来,一不留神,竟然绊了一跤。

  “江枫!”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我,我勉强睁开眼睛,是慕尘。

  “疼吗?”

  我点头,当然疼,但再疼也敌不过我想倒头便睡的欲望。

  “你看,膝盖的皮都破了,坐下别动,我去拿医药箱替你止血。”慕尘不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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