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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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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不起你。”秦大佑低下头。 “不!我祝福你。”我正视着他,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幽黯的厅中一片明亮,当我发现我们正被阳光笼罩时,所有的痛苦与郁闷竟然减轻了许多,那感觉非常微妙,只有一瞬,但足以化解不快!我发现我僵硬的表情松弛了。“我祝福你!”我又重复了一次,这回竟是真心真意,不再有任何勉强。 他大惑不解的看着我。 若是告诉他,我在这一瞬间顿悟到人世间的悲苦,他一定无法了解,但我心中的确有太多的思维如风车般飞快的转动着,一时之间,竟感到既悲且喜。悲是悲人世间的种种事竟如镜花水月,喜的是在这无常间,只要心不动,依旧可以用最清明的心灵去观照。 我曾为他而心动,但此时已获得止息。 虽然终究没得到他的爱,然而心中的宁静却已重临。 “我不了解你。”他叹了一口气。 “我们去看山吧!”我指着远处的谷地,“恐怕没有别的地方能像溪头这样,又晴又阴又雨。” 回到台北时,天已经很晚了,秦大佑的车送我到门口,他长途开车,应该非常疲倦,可是他的神清气爽,比初上山时还要好得多。 大自然对任何一个人部有好处,浸沐了一天的山气,即使他不曾悟到什么,他一定也有所获。 克丽丝汀在家里,看见我时表情非常的尴尬,对她的自尊心而言,这是一次不太愉快的经验。有了这次教训,我相信她会学得稳重些。 至少学会不把感情当游戏,损己又伤人。 “阿青。”她不好意思地叫我。 我跟她笑了笑。回来的路上我一直思索要怎么开口跟她说第一句话,但现在才知道这真不难。 “你又抽烟了?”我打开窗户,换新鲜的空气进来,“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她的眼睛红了。 “我——”,她欲言又止。 我还是笑。 “你笑我——”她委屈的低下头。 我拍拍她的肩,“克丽丝汀,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她吓了一跳。我们虽然是双胞胎,会彼此有所感应,但毕竟那还不是万灵丹,每个人各有缘法,我所悟得的道理,也许她还得过许多年才能明白。 “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她吞吞吐吐的。 “我是姊姊,我可以先说。”我微笑。“这件事我不好意思告诉爸爸,拜托你去跟他讲——我考虑了很久,婚礼不举行了。” “为什么?”她吃了一惊。 “我跟秦大佑的感情基础不稳固,不能为结婚而结婚,我们根本合不来。” “你骗人!”她叫了起来,晶莹的泪水涌了出来。谁说她自私自利没有良心只顾自己呢? “我从不说谎。”我正色的看她:“从我懂事起,外婆就告诫我做人一定要诚实。不仅对别人诚实,对自己也一样。” “可是你——”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但她即使是哭也是那么好看。秦大佑选她,并没有选错。我不是圣人,想到此处,也难免会心酸。 可是我心中的宁静又及时涌现。 “快别哭了。”我替她擦泪,“你老姊不会永远嫁不出去的,世界上多得是比秦大佑好的男人。” 我知道克丽丝汀将是最美的新娘。 果然不错,她走上红毡时美如天仙,每一位宾客都交相称赞。 但婚礼上表现得最好的是老秦的妈妈,她对唐太宗的名言“不痴不聋不作家翁”非常有心得,最可圈可点的是她为双方亲友相互介绍时,说:“这是新娘的姊姊杨青,她是有名的女设计师,我们公司的新饭店内部装潢由她设计……”非常得体大方。 她完全忘了秦大佑带去给她看的新娘原是此人。 我也忘记了。 从今而后,我们是姻亲。 倒是父亲很紧张,他一点也没想到,他会来台湾赶上这场婚礼,把小女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难免兴奋得有些过度。 他做主婚人,高兴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就在这一瞬,我原谅了他,完完全全地原谅。 不再有恨,不再有怨。 外婆虽然尽心抚养我长大,但她老人家,也不完全是对的。 新人敬酒时,克丽丝汀含羞带怯,有人起哄闹酒,她羞涩地喝着装在绍兴酒瓶中的红茶,娇滴滴地,像一朵将开未开的红玫瑰。 秦大佑望我的眼神十分复杂,我即时避了开去。从今而后,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便该彼此体谅。 “祝你们白头到老。”有人这么叫着,我含笑同众人一起把杯子举向新人。心里面轻轻地、不断地祝福着这对璧人。 新人送客时,克丽丝汀的手伸了出来,紧握住我,我知道她要哭,轻轻地搂住她,父亲也过去搂她,双手微微颤抖。 我扶着父亲走下褛。 往昔的一切,是爱,是轻愁,是微笑,都留在了后面,不再回顾。 我要迎接的,是未来。是崭新的明天。 一定还会有幸福在前面等着我,真正的无法用任何去替代的幸福。 一定会有的。 我笑着看父亲,他也笑着看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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