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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画一张图五千元,有这么贵的折磨?”我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在生气。”她拍手,“阿青,你露出马脚了。”

  “你有完没有?”我看她。

  “老秦对不起你,我想法子替你出气。”她兴致还来得大。

  “神经病。”

  “狗咬吕洞宾。”她摇头叹息:“好人果然做不得。”

  我打开窗户,大口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

  “我有个妙计,”她凑过来,“老秦愚弄我们,应该得到惩罚。”

  “别扯上我,你的麻烦与我无关。”

  “原来是个有自尊心的人。”她嘲笑。

  “我要睡了。”我打哈欠,“你爱做夜猫子尽管自便。”

  我一觉睡到天亮,其实说是睡到天亮,只不过睡了两个钟头,但我的福气仅限于此。

  洗过脸,正在煎荷包蛋,克丽丝汀也晃进厨房,盯着我做事,盯得我心里发毛。

  “你坐下来行不行?”

  她打开冰箱,倒满一杯橙汁,我以为她自己喝,没料她竟递给我。

  太有同胞爱了,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不值得。”她严肃地说。

  我不懂她的意思,也不想懂,今早约好去三峡的工地,没时间和她磨牙。

  “老秦严重地侵犯了你的生活,哪里丢的哪里找回来。”她的口气犹如江湖人士。

  我立刻和她划清界线。“你丢了什么自己去找,我很忙。”

  “你忙什么?”她以悲哀的眼光看我。

  “小姐,除了出生时衔着银汤匙的公主,每个人都要应付生活。”

  “假清高。”她嗤之以鼻:“不管你如何遮掩,都掩盖不了事实。”

  “你如果太闲,可以去育幼院照顾孤儿,或是去养老院陪伴老人。”我匆匆吃完我的十全大补荷包蛋,抹了嘴,卷起图就走。

  “等等!”她抓住我:“你要正视现实,逃避无法解决问题。”

  她必是痛恨秦大佑,才这样急着拖我下水。我摆脱她,待飞羚疾驰在公路上,心才不那么卜卜跳。

  到了三峡,茶农老伯家的彩色玻璃已经镶嵌好,阳光透射而下,非常壮观,老夫妻俩十分高兴,告诉我,请入厝酒时,所有的亲戚都会来赏光,要我把男朋友一起带来。

  “男朋友?”我以为他们指的是李麦克,便好言相告他们弄错了,矮子才是我的老板,不是什么男友。

  “杨小姐害臊!”茶农阿伯跟他牵手说:“都要结婚了,还不好意思讲,我看那少年家很不错!”

  误会大矣!哪有什么少年家!又是谁要结婚?包准不是在下。

  阿伯还要啰嗦,但我已登上梯子,嵌的玻璃有一块角度不对。我从口袋掏出记事簿,准备扣玻璃公司的钱。

  “这样很好!”老伯在下头叫:“我喜欢。”

  玉皇大帝喜欢也要扣,这是规矩。

  转到和室,水槽的管子装得歪歪扭扭,教周亦来监工果然错误,他经验不足,遭工人愚弄。

  “拆掉。”我只对水电小张说两个字,非常之言简意赅,他看也不敢多看我一眼,乖乖拆了,他是个老油条,最晓得如何偷懒。

  地板工见我来了,笑嘻嘻:“杨小姐不是去兰屿了吗?”

  如果我死在外岛,他们一定开心,只可惜天不从人愿。

  看看他铺的什么地板,大门口居然杂了两块咖啡色的,在浅金色的枫木地板中非常出锋头。

  他抗辩:“阿伯说没有关系。”

  当然,阿伯是个好人。大恶人由我来扮演。

  转了一圈下来,给周亦监工的这些天错误百出,如果我生气也跟他气不完,只能怪自己贪玩,非要去什么兰屿。

  “不要对工人大苛刻。”出来时,阿伯劝我:“肚量大一点才会有福气。”

  我哭笑不得。

  “一定要请我们吃喜酒。”阿伯千叮咛万嘱咐,方准我上车,我胡乱答应,到了板桥,终于想出来上回克丽丝汀冒我的名来吃拜拜,陪伴他的是秦大佑。

  老天呀!我大声呻吟,她这般破坏我的名誉,我应该剥下她的皮做鞋穿。

  回到公司,周亦坐在那儿画图,看我回来,高兴地望我一眼,他一定以为自己是最伟大的监工,一切都十全十美,等着我夸奖。

  我捺下性子,再告诉他一遍监工要诀。

  其实带工人很简单,他所知道你无所不知,便可天下太平,连督造万里长城都不费吹灰之力。

  “我知道。”他愉快地说:“他们一有状况,我立刻发现。”

  他没发现工人当面便已讪笑他。

  我指着架上的一大排书,希望他了解,不仅要多读书,还要多用脑筋,才不会失败。

  他的脸涨得通红。

  我又多了一个仇敌。

  若我是男性主管,他必会俯首认罪,但我不能因自己是女性便歧视自己。

  李麦克喊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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