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姬小苔 > 独向幽兰 >  上一页    下一页


  “中午请你吃饭。”

  “没空。”

  “晚上呢?”

  “免了。”我再没饭吃也用不着他搭救。他找我,必有其他目的,谁都知道他陈某是位忙人,应付那些旧雨新知还嫌时间不够。

  “口气怎么这样坏?”

  “你如果无事闲聊,绝不会用请吃饭作饵。”

  “你昨天到Kiss夜总会狂欢,难怪没精神。”他不以为忤,度量十分宽宏。

  哈哈!已经有第三个人见我的鬼魂出现。

  “我有个朋友想认识你,我们昨天许多人去Kiss,我告诉他,你是我朋友。”他又说:“阿青,你扮起靓女来真是一流。”

  胡说些什么?但虚荣心大起,还是忙忙要问:谁!谁要认得在下?

  “秦大佑。”

  原来是那著名之花花公子,已有百八十位少女为他伤心疯狂,这次他换口味,要找阿婶。

  “别倚老卖老。”阿平不悦:“秦大佑说你极有格调,但不该同外国人走。”

  此刻又冒出个洋男人的鬼魂。

  我笑。

  “你们认错人了。”

  “那当然是你。”他怪叫:“我与你打从你十八岁就青梅竹马,已一十二年,岂会认错?”

  他应该收取广告费,这般锣吹鼓打的告诉世人,我已青春不再,以免有人受愚。

  “你昨天那般打扮可以得九十八分,十二年来仅见。”他在套交情,拍马屁。

  亏他记得这般清楚我十八岁那年认得他。

  那回大伙一起去跳舞,他是同学莎莉的哥哥,自封是中国舞王,表演的舞林外史,从扭扭冲浪阿哥哥到当时最流行的布基舞,我们可是玩疯了。

  回来时,莎莉要他送我,我喝多了酒,吐得他一身,他连眉都不皱一下,第二天还送了花来。

  每个人都以为我俩可以私订终身了,却不料并非如此,这十二年来,我们没有一天不像兄弟姊妹,有什么不高兴,尽管挂在脸上,或是兵戎相见。

  连莎莉都嫉妒我已取代她的位置。我是不想白得这福气,但我不像她有办法已在美国连嫁了两次,还愈嫁手风愈顺。

  “你如果以后还那样打扮,三天之内,就会有人向你求婚,永远不必再工作。”他又说。

  “那不是本人。信不信由你,我累得很,该去睡了。”我打呵欠,在外头奔波已经够可怜,还得接受这种滥建议,作人太辛苦了。

  他怏怏挂上电话。

  我拔掉电话插头,一觉睡到下午一点钟。

  醒的时候,腹响如雷鸣。

  在下床前,我照例发一阵呆,洗了脸,又照例去打开空空如也的冰箱,照例将它关起,十万火急地去找东西吃。

  我在街头只稍加徘徊,就毅然决然的进入XX劳,身为现代人,要有勇于欣赏垃圾食物的胸襟与胃口。

  有人曰:你阁下那般讨厌炸鸡汉堡,为何还天天光顾?吾答之,若非家中的中西大厨生病不起,我连鸡蛋炒饭都特备有清官御膳房的秘方。

  正入座,才拿起麦克鸡块,就见一面孔红润的健康青年面带欣喜,飞步而来。大拍我那时时需承担一切的肩膀:“嗨!克丽丝汀,好久不见,几时回来的?”

  我辞别巴黎已四年有余。

  而且这四年不曾住过庙寺,全在外抛头露脸,若该识得此人,绝不会将他当陌生人。

  我目不转睛地瞪他,直瞪得他落荒而逃。

  今天我的遭遇奇特,有人在我未曾出没之地见着鬼魂,还有人当面喊错名字。

  恐怕有一异物降临本城。

  如科幻小说所言,该异物冒充吾人形貌,为非作歹,企图摧毁本城。

  国防部应早得情报,速速前来保护,让小人物也有扬名立万的机会。

  但我只担心为了要出这种滥锋头,而遭死光枪扫射,因真伪莫辨而消灭了真迹,留下伪作平白抢走我的客户。

  我决定前去上班。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敝老板李麦克的刻薄、自私、小器,恐怖到任何鬼魅异物见着它莫不立即现出原形。

  到了办公室,李麦克不在,人全走得光光,只剩小妹在打瞌睡,还有个新进的设计师在卖力绘图。

  我经过小妹桌前时,她吓得跳起来。

  “干嘛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人!”我安慰她,可怜小小年纪,已经被刻薄的李麦克吓得心智有欠健全。

  “我以为是老板。”她战战兢兢。

  就是老虎巡山也不过这等威风。李麦克做人完全失败。我心里感叹。

  “老板有事找你,要你一到就打电话给他。”小妹替我泡来热茶,她对我殷勤是应该,她夜校里的美术作业老央我替她作,有回我替她画了张耶诞卡,里头跳舞的人一律是黑心肝,居然得了九十分,美术老师还夸她甚有才气,应该考虑投考美术系。

  我打电话过去,是个闹哄哄的茶楼,李麦克作风古怪,专爱到层次不高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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