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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一片硕大的白云从蔚蓝的天空慢慢飘过来,纯净、优雅、无忧无虑,象神话中的守护神一样停留在云海山庄上。

  依婷躺在草坪上,看着那片云,其实人生真的没有什么好要求的,是吗?

  争斗,头破血流的厮杀,除了换来无穷的烦恼,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但是为了云上峰,她只有咬紧牙关做坚强的女斗士。

  “父亲!帮助我!”她站起身,走到柳树下的小亭子,对着那坯黄土说。

  当她的泪静静淌下来时,她的心也慢慢净化、清明了。

  云上峰那张微笑的瓷相片仿佛正轻轻告诉她:孩子,不要慌,即使你有错,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世事无常,偶尔发生错误,并非全然是错误,或许只是“变化”而已。

  她呜咽了起来,小猫波比绕着她转,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依婷抱住了波比,迪瑞已经走了,他走的时候,她心中的悲痛无可言喻,但现在她想通了,他这一走反而无牵挂,也许一开始他们就不该在一起,当初相遇,只是个美丽的错误。

  那时候,她也不够成熟,只一心沉缅与在爱情的幻想里,并不愿意对谁负责。

  若是人间至情,必然不会如此。

  必会两心相属,有所归依。

  她吸吸鼻子,既然过去了,春水无痕的过去了,她就该更勇敢些。

  她又看了一眼云上峰的瓷照。

  一股奇异的暖流通过她心底,人海茫茫,她亲生的父母却抛弃了她,上苍却挑中云上峰做她的父亲,这是天意,冥冥中不可达的天意。

  既然如此,云上峰把大云留给她,也是天意。

  考验她、粹炼她的天意。

  她恍然大悟了,终于知道苦思不可得的错误在哪里了。

  她错在把大云当做烫手的洋山芋,沉重的包袱。

  就象当初她对迪瑞的爱一直不肯负责一样,她憎恨大云给她的负担;迪瑞是人,能够看出她的缺乏诚意;但大云只是个企业,不会自己逃得远远的。

  她那些责备陈国伦企图控制大云是不对的,是她对自己能力感到心虚。怕通不过难关,而找个人顶罪,而陈国伦正好做了代罪羔羊。

  她凭什么把迪瑞与大云的事全归罪于陈国伦?他只不过成了她潜识的媒介罢了。

  依婷明白自己的心意时,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转了个这么大的圈子,她才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爸爸!我错了”她看着瓷相,一个字一个字的讲,“大云不再是您给我的包袱,它是我人生旅程的一个重要训练,我应该谢谢您,当您去逝以后,还能以这么好的方式来教育我。”

  尘归尘,灰归灰,土归土。

  陈国伦把罐里的骨灰往飞机外洒,晴空如碧,山川如黛,这么好的天气中,相信如果方丝莹有知,也会高兴他选对了天气。

  她生前没有归宿,死后也没有根,她的肉体跟灵魂本都是飘泊无依,也许让她的肢体还诸大气,让天地重新包容她、接受她,她会有一个更好的再生。

  “丝莹,再见了。”他把最后的一撮骨灰也洒下后,轻轻地道了声再会。

  这个铭心刻骨爱过他,也铭心刻骨恨过他的女郎,虽然带来太多的烦恼、灾难,损伤了他的声誉,甚至几乎危及他的生命,但他心中无恨。

  因为她的死唤醒他的良知,使他明白许多人穷尽一生也不会明白的道理。

  爱与恨!

  尽管她的方式不同,尽管她原始的动机不令人同情,但她的确用她独特的方式走完她的人生。

  震撼了陈国伦的心弦。

  那份灾难后的余震还在。

  陈国伦叹了口气,对着碧绿的大地震露出一个微笑,她走了,永不再回来,但把些象秘密物东西留在他心底,这种复杂的感觉,只有她跟他才懂。

  他永不会跟任何人谈起这件事。

  即使是云依婷。

  想到她时,他心中紧紧一抽,如果方丝莹教会了他“恨”是何物,那么,云依婷教会了他“爱”是什么。

  她使他自知愚蠢、粗糙……

  不想了!他们已经解除婚约,不再有婚礼,不再有任何瓜葛,他不会再半夜去按她的电铃,或是跟踪她,招惹她……

  他把身子缩回直升机的机舱,对驾驶点点头,直升机调转了方向,朝着来的方向飞去。

  天空仍是那么蓝,当直升机掠过云海山庄的上空时,他不自觉地往下望着,在碧绿的草坪上,有个白衣女子正缓缓走着,当她听到隆隆的机声时,不禁抬头向天空望着。

  是她吗?陈国伦的心猛然地跳着,血液一下子冲向脸部。

  他曾为了一点征服她的私欲,跟踪过她无数次,那些卑劣的伎俩,曾招致她的怒斥、轻视以及后来的苦恼、无可奈何。

  那时候他还认为自己有权力控制她而沾沾自喜,现在,他只觉得羞耻。

  尽管,今天只是一个巧合。

  记得在上回分手时,她曾警告过他不要再跟她,但,他是多么舍不得收回视线呵!

  她好美!

  那如波如丝如缎的秀发,那身随风飘动的白裳,使他一阵难以克制的神魂颠倒。

  那美丽的山谷里,静无人声,只有鸟语,只有花香的云海山庄,她象一个君临天下的女王。

  她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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