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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那是订婚戒指啊!你不戴的话,你未婚妻不会生气吗?”

  “不知道,应该会吧!”

  “什么应该会?是一定会!”小兔指着他的鼻尖说道。

  “无所谓,反正……这未婚妻也不是我自己挑的。”

  “真奇怪,财大势大的大少爷连婚事也不能自己决定?”小兔讽笑着。

  “我知道很讽刺。”不需要她再来加强。

  “这让我听了心情有点愉快。”

  “这让你觉得愉快?”饶崴永略感不快的抬起眉毛。

  “因为再怎么有钱有势令人羡慕的人,也有自己无能为力的无奈。”她原本的坏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无能为力的无奈?”她又转过头背对着他,饶崴永看不到她的脸部表情。“你也有许多无能为力的无奈是不是?”

  “比起你这好命的家伙当然是很多啦!”小兔依旧没回过头看他。

  “说话非得这么夹枪带棍的吗?”她真的以为他很好命?真是个傻问题,随便抓一个路人来问应该都跟她有同感吧!

  “抱歉,请你多多包涵我的无礼,因为这能让我不平衡的心理得到一点点的平衡。”小兔晃动着脑袋瓜,黑色如瀑布般的秀发不断在他眼前摇摆。

  是谁在给钱谁在收钱?既然出钱的是老大,怎么还要老大来迁就呢?

  饶崴永在心里嘲笑她搞不清楚状况,却讷讷的说不出口。

  他不想打坏跟小兔的关系,因为他还想再见她。

  小兔有吸引人的魔力,让饶崴永有一种遇到天敌的错觉。

  饶崴永低笑一声,沉默了约三秒以后,他才开口,“刚才我全听到了!”

  小兔的背影动了一下,才一下。

  “还和那个女人擦肩而过。”饶崴永盯着她一动也不动的背影,猜测着她现在的表情。

  小兔安静无声。

  “她是你的亲生母亲?”饶崴永想知道她所有的故事,不论好的坏的。

  “对,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她依旧没有回头看他。

  他管得够多,他实在不该问;她也说得多够,她实在不该泄漏自己的秘密。

  “天地之间原本就是这么矛盾,有最高尚的事物,也有最污秽的事物,有的人穿着光鲜亮丽,就像你西装笔挺,走进国家剧院聆听歌剧;也有人生活得像臭水管里爬的蟑螂,只要能觅食到一点菜屑残渣就喜不自禁。”小兔用手指抓着一根根地毯边缘的须。

  “你觉得自己是一只蟑螂?”

  “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小兔好笑的反问,就像这并不是她的故事似的。

  “你就甘心生活在阴湿黑暗的沟渠中,你没有想过爬出来吗?”他以为她是自甘堕落呢!

  “怎么爬?没听过一句话吗?一文钱逼死一个英雄好汉,当经济压力逼得你喘不过气,为了过活,就算援交也没关系。”小兔抬起头,望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谁叫我生在那样的家庭……”

  当的一声,电锅跳起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只见她迅速的从地上跳了起来,走进屏风。

  饶崴永原本想追上去叫她把话说清楚,但是一方面却又讨厌自己对她处处软心,于是他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硬硬地正襟危坐在床上。

  而小兔的话却从屏风那儿传了出来。

  “我常常在埋怨老天,因为一样都是人,为什么我过得就是有如沟鼠蟑螂般的生活?”小兔的声音听起来略有微波,那是情绪波动,却又被故意压抑。

  “那个女人叫翁美玲,我的亲生母亲,十八岁时不知道跟哪个男人生下我,就把我丢给我外婆,一个人从花莲跑到台北,我是我外婆一手带大的,一直到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翁美玲跟了一个在苏澳捕鱼的船员,才把我带离我外婆身边。”

  饶崴永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他猜她在哭泣。

  这女孩……连哭都这么小心翼翼。

  “第一个继父对我还不错,也跟我妈生了一个妹妹,可是后来翁美玲趁他出海的时候,又跟上一个开砂石车的司机,就是他,我的第二个继父,我的恶梦!他爱喝酒,常藉着酒意对我毛手毛脚,一而再,再而三,我告诉我妈,她……她居然叫我要忍耐,因为我们一家都靠他吃饭,这是什么样的母亲?”

  小兔站在流理台前,眼里蓄满了泪水,但她的声音除了吞吐,没有哽咽。“我在想,或许那时候就算我真的被继父强暴了,我妈也会叫我要忍耐,因为,我们一家都靠他吃饭!”

  这是什么样的母亲?饶崴永也有同样的疑惑。

  他突然觉得原来自己的母亲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伟大,她不惜金钱的栽培他、教育他,干涉他的一举一动,替他安排人生的道路,就连他未来的老婆也是经由她精心挑选。

  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是一项宠爱,原来插手他生活的每一件事,这就是母亲爱的表现。

  “我自己的妈妈都救不了我,我还能怎么办?我忍无可忍的逃到外婆那里,但是继父跟我妈却硬是连打带骂的把我拖回家,回到家后,情况变本加厉,继父甚至会在晚上偷偷潜入我和妹妹的房间!知道这种情况的外婆为了救我跑去报警,却被继父打断了腿,到现在还是只能坐在轮椅上,但是他没有受到半点惩罚,倒是我……就连锁上房门,人家也有钥匙把门打开。”

  这是什么样的生活?饶崴永想像不到。

  这样的社会新闻时有所闻,但是只有她这一件能让他心生欷吁。

  “然后我开始跷课,跷家,抽烟、喝酒……样样都来,那个时候那个家我真的一刻也待不下去,所以也不管国中有没有念完,我离开那个“民风淳朴”的乡下地方来到台北,在台北举目无亲,我又是个国中没毕业的中辍生,除了当槟榔西施、钢管女郎,我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工作能养得起我还有要住安养院的外婆?”

  饶崴永认为她并没有逃离地狱,她只是从第十八层上升到第十七层,还是地狱。

  相形之下,饶崴永想起自己从小到大所过的生活。

  没有自由,不能自主,但是,却实实在在是像个王子被豢养在城堡里,与她相比,他甚至不是活在护城河跟高墙还有教条围绕的城堡,而是生活在天堂里!

  “这就是我的故事,我跟刚才那女人的关系,用十分钟就说得完,但是这里面的辛酸与苦楚,用再多的文字语言也叙述不出。”小兔打开水龙头,想要开始洗葱,却凝望水流到出神。

  整个房子里面只有水流声,但是流再多的水也冲不掉她身上的丑陋与铭心刻骨的伤痛。

  “我们到外面去吃吧……”小兔突然生气的扭紧水龙头。

  她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么多?他是她的谁?

  他们只有身体的交易,没有心灵的交流,她为什么把心里话都跟这见不到几次面的男人讲呢?

  她从不如此的躁动,从不如此的轻举妄为的呀!

  当小兔正在生自己闷气的时候,他突然从她背后伸出手臂,圈住她。

  “那一百五十万我给你,而且以后每个月我都可以给你一百五十万,你不用烦恼。”饶崴永紧紧的抱住她。

  “哼,钱是万能的……”小兔自嘲的勾着嘴角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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