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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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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蓝不知道为什么毕颉会跟她说这些,也许是因为夜晚吧,就像她接下来的话,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一样,“通常我们认为人的恐惧是有限度的,直到我们碰到不可预知的事物;我们才能感受到无边无际的恐惧。” 她将身体侧着靠在琴上,双目半闭,长长的睫毛有种安静的神秘感,“刚刚我好害怕,怕得什么都不敢去想。以前我以为,这辈子我再也不会怕什么了,直到刚刚我才知道,我还是会怕的,而且,好怕,好怕!”她讲话的吾调有一种没有高低的特质,好像她不慌不忙的把自己从她正在讲的话中分离出来,“四年前,我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当时的我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惧死亡的阴影之下,我走路怕摔死,吃饭怕噎死,出门怕车祸,在家怕地震,而我身边总是带着一个急救包。” 这些话她应该是带着感情陈述出来的,但是她的声音仍旧那么平铺直述且事不关己的样子。“经过一年多,我惭惭克服了恐惧,明白了很多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冥冥之中总有一个大神在主宰着人世间的一切。后来我甚至觉得,或许死亡是大神给人的礼物,当你的表现够好的时候,就会送给你一个系着美丽缎带的死亡包裹。” “就像我的家人,还有你的“她”,他们都是表现得最好的人,所以大神把他们带走了,留下不够优秀的我们,在人世间继续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可蓝的眼渐渐空洞起来,但是声音的特质不变,看起来有点像是那些被施了催眠术的人,不过,现在施术者好像是她自己。 毕颉并没有注意到可蓝的变化,在很多方面,他的感觉要比一般人迟钝些。“我觉得你说得应该没错,但是,好像就是有哪里不对劲。”他表情严肃的摸了摸那头绿发。“死了比较好?死亡是礼物?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虽然说她死了让我很伤心,不过,有时候我会很自私的想,还好当年老天是让我留下来,让我可以亲眼见识到么多不一样的东西,接触到以前以为自己不喜欢,其实却爱死了的事物,还有,最重要的,让我能够每分每秒的参与孩子的成长。” “是吗?”可蓝稳定坚固的声音渐渐起了变化,她的五官扭曲,脸上充满了痛苦,往事如烟涌上心头,这些,是痛苦的记忆:“为什么我就是没有办法像你这样想?为什么你又要让我想起我自以为早就克服的事情?我每天早上来,都会告诉自己,又是一天了,今天你也要努力的活着,成可蓝,只要你今天做得够好,也许明天你就会死了,可是,第二天,同样的时间,我会醒来,同样的话我又会告诉自己一遍。” 她的话充满了自怜之情,可她竭力抑制住,接着,她又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也想跟你一样,每天为不同的新鲜事物着迷,可是,没办法,我活着好像就只为了赎罪,赎……赎去那些,那些我自己也搞不楚的罪过!”可蓝的脸色苍白,两眼大张,瞳孔是两洼黑色的恐惧。 毕颉看过这样的恐惧,五年前,在病床上,在“她”的瞳孔里,毕颉一把把可蓝拥入怀中。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可蓝有点吃惊,又有点意料之中的喜悦,在毕颉特大号的胸膛里,她直觉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保护,他的存在就意味着安全,至少,她不是孑然一身。 毕颉抱了,地好一会儿,那时间刚刚好,既不会让可蓝真的睡去,又瓦解了她心中冲动的欲念,然后,他放开她,并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抚摸了一下她的双唇。 双唇上的轻轻一触几乎使可蓝喘不过气来,这就像一个吻,轻柔的,倏然而逝的一吻。 毕颉轻松抱起可蓝,走两步,转个身,两人一起投身在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在烛光里,可蓝看不清他的双眼,可是,她能看到他双眼里喷出的渴望。 他要吻她,毕颉湿润着双唇,先是轻轻一吻,然后再重一点,然后,更重一点,最后是交绽着的深吻。 可蓝没有抗拒,没有迎合,只是完完全全的享受在毕颉的温柔里。她觉得自己又回到十六岁的昔日,她想放声尖叫,想又蹦又跳,这一生中,她还从未这么激动过。渐渐的,她从被动转为主动,她吮着他的耳垂,品味着他皮肤的滋味,又甜、又咸。 慢慢的,她明白了,她不止是想要他吻她……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卧室,整个房间笼罩着一屠温暖的黄光,可蓝突然醒来,没有经过慢慢苏醒的过度期,她很久没有这样了,睡得这样满足而充实,什么都不想,就这样自自然然的醒过来。 看看身边,毕颉已经不在了,他是不是后悔了?为昨夜的一时冲动感到不值? 可蓝惊讶自己竟然能够这么心平气和的想这件事情。 整理整理的衣服,下了床,可蓝的目光被床头上一株亮眼的小植物给吸引住,那是一杵宛如一棵盛开着鲜花的仙人掌,暗绿多刺的树状茎上,有着紫色和橙色的花朵争妍怒放,在仙人掌旁有一张便条纸,她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仙人掌似有一种顽强的气势,烈日想把它打倒,沙漠的狂风想教它屈服,干旱和夜晚的霜冻想摧毁它,但仙人掌依然旺盛的生长着,生出细刺,用一层厚厚的硬敖保护自己,绝不退后半步!所以,我把它送给你。 在这一段美丽的说明之后是毕颉的签名,他的字和小孩子一样,又大又扭曲,可蓝把纸条妥当的收好,然后捧起仙人掌走出房门,房门外五斗柜上,一样的字条,一样的笔迹—— 我送小键——我儿子去学校,之后要去看康康——我女儿,晚上要去打边鼓,今天不一定会回来,你可以找你蠢蠢的朋友来陪你,钥匙我放在旁近。对了,我儿子很乖的,你一定会喜欢他。 像毕颉这样的男人会这么细心,她真是想不到。 走到玄关处,门上,又是一张条子—— 如果你要回去的话,最好还是找你那个叫什么蠢的朋友陪你,再见! 那个叫什么蠢的朋友?可蓝笑得好高兴,她把所有毕颉写给她的纸条都收好,他的行为给了她力量,给了她处理一些她总是逃避事情的力量。 极品建设,烫着金字的招牌醒目的亮在可蓝面前,这里是她名下十多项企业里的一项,也是她最重视的一项。 四年前,她继承了一大笔财富,大多数是外公的,只有这间建设公司是爸爸一手建立的,所以,她把这间建设公司交给了姊夫。 一进门,柜台小姐立刻用客气的话语和谨慎的目光招待可蓝,“小姐,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我想找你们总经理,张于龄。”从接管这间公司以来,她还从来没进过这个大门。 “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但是,麻烦你告诉他,我来找他,我叫成可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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