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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星期后。

  台中乡下一处传统的三合院落内的角落里,又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人在遭受一连串的打击后,自暴自弃便成了一种短暂的特权。

  平常朝十晚十辛苦挂在电脑前写程式的温宁,一下没了工作,女友也跑了,再加上最心爱的电脑因为淋雨而烧坏了主机板正式宣告寿终正寝,之前研发好久的软体也泡汤了,重重打击之下,他就像个完全没有气的皮球,整天只是软软地躺在床上,不知道今夕是何夕,要不是母亲从电视上知道他公司老板跑路的消息,特地要父亲上台北来看看他,然后死拖活拖把他拖回台中老家,他大概会不吃不喝继续躺在床上直到自己饿死吧?

  可是回到老家,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于是继续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就像个巨大垃圾一样,唯一的不同是,母亲会不时地来关心他一下,也会硬逼着要他吃点东西。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消极,他知道自己应该要振作起来,要赶快找份工作,甚至再找个女朋友……这些他都知道,但有时候自己应当做的事情被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提醒之后,往往就变得意兴阑珊。

  就像小时候的暑假作业一样,妈妈天天在耳边念着快写快写,爵己也明明知道要写,可是就是不喜欢被人在后头又催又赶的感觉,于是故意闹起脾气不写。妈妈看不过去又继续念,被念的人更不高兴,这样恶性循环下去,直到暑假结束的前几天不得不向堆得像小山一样的作业低头为止。

  如今那景况似乎又重演了——

  房门突然被打了开来,温伯母端着一碗稀饭走了进来,一面嘴里仍絮絮念着。

  “阿宁,你还好吧?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母亲担忧的声音传进耳里,“你有没有好好去找工作啊?现在工作是不是不好找?看你都没什么好消息的样子,真的不行就回家来吧。”

  喔!头好痛……温宁转了个身,背对着母亲。

  从一回来就念到现在,每次念的内容都差不多,听得都会背了。

  过了半小时,温伯母见他没反应,叹口气把碗放在桌上后便离开了。

  才安静不到三分钟,门又打开了,这次进来的是温伯伯。

  温伯伯总是沉默寡言,拙于表达对子女的关心,但是心里又放下下,于是还是进来看看这个二儿子。

  房间里很安静,沉默的气压渐渐让人透不过气来。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坐满十五分钟后,温伯伯走了出去。

  温宁终于能松口气。这夫妻俩真是两个极端,一个话多得聒噪,一个安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至少他们还不会像某人一样……

  房间的门猛地又被推开了——

  “哇哈哈哈……二哥!你还活着啊!你也真够倒楣的,公司倒了,女朋友也跑了,现在回到家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当初爸还:老是夸奖你能到台北的电子公司去工作呢!结果最后还不是落得这么惨的下场?我就说嘛!台北有什么了不起……”还在念大学的温南毫不留情地耻笑自己的二哥,“像我多好,高中、大学都在台中念,离家近,又可以住在家里,没事还可以帮帮爸妈的忙,哪像你在台北,一年见不到几次人影……”

  温宁躺在床上翻起了白眼。天啊,能不能饶了他啊?

  幸好这时候温伯母出现了,“阿宁,有你的电话。”

  他巴不得早点脱离宝贝弟弟的荼毒,马上跳起来走到客厅去接电话。

  “喂?”有气无力。

  “阿宁?是你吗?天啊!你真的失业了啊?我看到新闻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呢!那家公司不是正在准备上柜吗?怎么会冒出这种掏空公司资产的丑闻?对了对了,我还听说你被女朋友甩了啊?”

  “您哪位啊?”

  “哇!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你是不是真的打击太大了,我是俊宏啊!你大学死党,那时候你不是最喜欢找我去社团泡学妹?”

  “咦?你怎么知道我被女朋友甩了?”

  “你那个女朋友的妹妹的同学刚好是我现在女朋友的死党啊!喂?喂喂?喂?”

  温宁直接把话筒扔在桌上,又晃了出去。

  烦死了!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凄惨事迹一样,每个人都想来取笑他的不幸,他好想好想就这样逃离这个地方!他真的受不了了啦!

  他回房间里匆匆梳洗好,随便披了件衣服便离开了家里。

  信步走在市区内,他也只是漫无目的地闲晃着,突然一家补习班的广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xx留学补习班,专办海外游学,价钱便宜又实在。”

  海外游学?似乎是个不错的点子……

  一个月后

  英格兰某大学里,附刚放了暑假,许多当地学生都已经回家,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外国留学生在校园里晃着。

  一个眉目清秀、身材瘦高、戴着眼镜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张纸不断地东张西望。

  他拖着笨重的行李来到警卫室,警卫浓重的英国腔让听惯美式英文的他一时有点适应不良,他的英文又不太灵光,比手画脚了老半天,警卫才终于明白他的来意,拿起学生名册找他的名字。

  “你可以再说一次名字吗?”警卫找了半天不见他的名字,抬起头问。

  “温宁。”他推了推眼镜。

  “温……宁……没有耶!没见到你的名字。”警卫摇摇头。

  “不会吧?要不要再找找看?”他微微皱眉。

  “没有喔……”警卫还是摇着头。“要不,你自己找找。”他把学生名册推到温宁面前。

  他认真地把那本手抄的学生名册从头看到尾,越看越狐疑。明明他出发前就已经向学校确定过有自己的宿舍床位的,怎么这会儿却找不到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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