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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会长嘛!总该多点互助友爱精神。而且我是照顾你的海拔,不忍心见你弯断了腰。”石磊猛然打住,对那矮胖女孩心虚地笑,“对不起,对不起,为了本人的自私冒犯了这位小姐。”逗得本要生气的郭倩倩“噗哧”一笑,大方地拉着他的手说:“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这个先天不足的交谊舞王子的本事。”

  凌云志转身望向芷阳,她绷着一张俏脸,心中不快,什么“把麻烦塞给别人”,当她是个大麻烦吗?今天也不知跟他犯什么冲,总是惹毛她。

  凌云志依然是那一百零一号的微笑,芷阳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找了个座位坐下。他摸摸鼻子,跟过去笑问:“瞪一眼就算了?我以为你要疾言厉色地轰我一顿呢。”

  她不接话,也不睬他。

  他等了一会儿又说:“还在生气啊?”

  “我为什么要生气?”芷阳嘴硬。

  “为了我说你‘挺重’,又说你‘麻烦’,心里不高兴啊!”

  “我才没有。”芷阳大声辩驳,说完才发觉上当了,幸亏音乐声很响没人听到,否则就糗大了,看到他眼中戏谑的光芒,原认为他会继续嘲弄她,没想到他突然正了神色,诚恳地说:“我唱首歌向你道歉好不好?”

  也没等芷阳回应,他就径自走到前面,插好电吉它,等一首舞曲放完,便拿起麦克风道:“我弹首曲子给大家听。”他的手指灵活地拨起琴弦,自弹自唱,是伍佰的《挪威森林》。他学伍佰沙哑的声音学得不太像,却特有一种磁性的魔力。芷阳在下面望着他,所有的人都静静地听他的歌,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他的一名观众而已,是众多受他吸引的女孩子之一。

  歌声停了,吉它的旋律还在萦绕,凌云志递个眼神,叶钦兰便会意地选放了舞曲,两人配合默契,衔接得天衣无缝。

  凌云志坐回芷阳身边,问:“还生气吗?”

  芷阳茫然地摇摇头。

  “这就对了。”他舒服地靠进椅背,“小女孩,学着心宽一点儿,开得起玩笑才能更快地适应这个圈子。”

  听他又在说教,芷阳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凌云志习惯地摇一摇食指,“你自信、有才华,但你骄傲、自尊心太强、得失心太重,这样是不行的。”

  “你又知道了?”

  “我知道得不多,但我敢说我看得懂你。有四句话你听过没有?”

  “什么话?”

  “大一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大二知道自己不知道,大三不知道自己知道,大四知道自己知道。”

  知道不知道的一大串,芷阳还是听懂了,“你在讽刺我自以为是,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眯起来。

  “不要这么犀利,小孩子要学会忍耐,而且我绝没有讽刺你的意思。”

  “说得你多老似的,不过比我大两年。”

  “大学一年比你在中学三年学得都多,尤其是学生干部成熟得更快。大学是个小社会,每个人都要适应这个社会才会有发展。”

  “不要危言耸听,你倒告诉我什么是‘小社会’?”

  “哲学上讲,社会是人类群体,包括人与自然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小社会当然就是社会的缩影。”

  “老学究。”

  他失笑:“这不是学究,哲学是必修课,打多少分不重要,重要的是学习分析事情的方法,学习怎样做人。”在她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之前,他停止说教,又迅速地补了一句,“你慢慢会明白的。”然后不由分说地拉起她,“走吧,跳舞去,要是学不会,石磊要找我算账的。”

  这天晚上,她学会了三步、四步、十四步和恰恰,他的大手像舵,在她腰间掌握着方向,她随着他的指引进退旋转,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大一的茫然之中,他是否也在用他的方式成为她思想上的舵手?无论是否如此,在芷阳的心灵深处,已经留下了凌云志这个名字。

  十九岁还是爱做梦的年纪,芷阳在校刊上发表了很多文章,其中有一篇叫做《挪威森林》,她写道:“他弹着吉它温柔地走向我,牵着我步人梦中的挪威森林。”写到这里,她眼前浮现出他的身影。

  会是他吗?他是她梦中的白马王子吗?答案是一连串的×。母亲说过,不管男孩女孩都要先立业后成家,家庭的稳定要建立在稳定的经济基础之上,他们只有这一个女儿,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学习是第一要义,谈恋爱,再等等吧,暂且将十九岁划为早恋的年纪。

  期末那一段时间,大家都忙着考试,偶尔在餐厅、教学楼或者宿舍楼前面碰了面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每次见到凌云志,他总是微笑着,潇洒又轻松,仿佛不用学习似的。

  寒假回家,芷阳发现了一个足以摧毁她整个世界的秘密:父亲有外遇。一直以来,她觉得这个家是最幸福和睦的,父母偶偶吵架绊嘴也没什么,哪有舌头不碰牙的?可她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彷徨,她无助,她想哭,可她什么也不敢做。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个最苦涩的新年。

  20岁了,芷阳觉得自己该长大了,可是成长的道路多么辛苦啊!她一直没有告诉母亲,却刻意地疏远父亲,她无法原谅他对家庭的背叛,又希望能够原谅。在痛苦挣扎中回到学校,每天仍然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彷徨里,她觉得自己像失去土壤的花,就要枯萎了。父亲的关爱不再是滋养她的甘露,而是难以下咽的苦酒。

  那双温柔的星眸闪现在她眼前,她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甩甩头,那双眼睛仍在,继而是凌云志温和微笑的面孔。

  “嗨,小女孩,”他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她这才惊觉两人正站在走廊上,身边稀稀落落的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她看一下表,十二点半,糟了,今天中午又没饭吃了,她因为发呆已经不知道错过多少顿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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