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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娘刚才叫我过去,说你的病已经大好了,所以年夜饭该合家团圆,不可以缺席。”

  方含云一怔,稍后点着头道:“娘说得是,其实我早该每日请安敬茶的,是我不好,没有尽到为人媳妇的本分。”

  “你不喜欢就算了,我去跟娘说。”

  “不。爹娘对我已经够宽厚纵容的了,我知道,若不是因为那偿债保命的说法,我这样的媳妇早该休出门墙。不管你我之间有着怎样的约定,我毕竟是纪家媳妇,礼法孝道不可废。年夜饭我去,不单是年夜饭,以后早清晚问,一日三餐,我都会善尽晚辈的本分。”

  他忽地起身道:“你不要说了,我说过不强迫你做任何事,包括什么礼法什么孝道,我去回了娘,年夜饭咱们自己在云翔居准备。”

  “天翔,天翔。”方含云急忙下来拉他,“你没有强迫我啊,我愿意过去,一家团圆嘛,我怎么会不愿意?我只是怕……怕我做得不好,到时候惹爹娘生气。”

  他盯着她扯住他衣襟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看得她有些心慌,讪讪地松开手,小心地问:“你怎么了?干吗这样看着我?”

  他轻轻地叹了日气道:“你不是怕做得不好惹爹娘生气,而是怕做得太好,等不能做的那一天令他们伤心。”

  “天翔。”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

  “我不是瞎子,我看得懂你,我要的不是虚与委蛇,是真心诚意。倘若不是真心,我宁愿要你的冷漠无情。”

  “天翔!”她眼中蒙上一层雾气。“我没有虚与委蛇,我只想尽力去做一些我能够回报又不会伤害到你的事情,可是,好像不管我怎么做都一直在伤害你。”

  他闭了闭眼,没错,只要她回报的不是爱,无论回报什么都是伤害。

  静谧的午后,暗香浮动的暖阁,弥漫的却是一团死寂,只有彼此压抑的呼吸。

  “咳……”一声不大不小的咳嗽声打破寂静,腊梅掀帘进来,嘴角含笑,“小姐,如意结编好了,你看挂在哪里?”

  方合云擦擦眼角,带着鼻音道:“还挂在老地方,把去年那个取下来换上就行了。”

  “知道了。”她走到帐子旁边,伸长手臂捞啊捞,却没有够到,回过身来,“姑爷,帮个忙好吗?”

  纪天翔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过去帮她把新的如意结换上。

  腊梅问:“姑爷,您看得出我编的是什么花色吗?”

  “哦?”纪天翔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好像是个福字”

  “对啊,这是我今年想出的新花样,过年搏个彩头,好看吧?”

  “嗯。”他敷衍地应着。

  “小姐的手比我更巧呢。我在想,倘若编个更大点儿的,中间嵌上‘吉祥如意’四个字,当做年夜的贺礼,老爷夫人一定会喜欢吧?”

  纪天翔和方含云同时诧异地看着她。

  腊梅依然嘴角含笑,问:“小姐,你说我想的这个点子好不好?”她口中间方含云,眼睛却使劲往纪天翔的方向撇。

  “呃……”方含云讷讷地道:“好。”看到腊梅的眼色,急忙补充一句:“天翔,你说爹娘会不会喜欢?”

  腊梅在旁边用力扯了下纪天翔的衣角,他想了半晌才道:“会。”

  腊梅暗暗松了口气,跑过来拉着方含云道:“小姐,咱们这就去选线吧,明儿就是除夕了,今天晚上怕是要熬夜赶工了。姑爷也来,帮忙参谋一下老爷夫人喜欢什么样的颜色。”

  纪大翔道:“大红的就好,喜气。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忙。”说罢掀帘而去。

  方含云见他离开,两腿一软,跌坐在椅上。

  腊梅急忙问:“小姐,你没事吧?”

  方含云摇着头,“没事,只是心里好酸,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跟我发脾气。”

  “姑爷哪里是发脾气啊?最多算有一点点不高兴。你看咱家老爷发起脾气来,见到谁都骂,还操家伙打人哩。”

  方含云笑着道:“天翔才不是我爹那种人,他就算气急了也最多一甩袖子走人罢了,绝对不会又打又骂。”

  “小姐,”腊梅故意拉长声音,“你这么说就是很了解姑爷的脾气秉性了?”

  “死丫头,”方含云捏她一把,“你敢笑我,是了解,怎么了?在一起两年什么人都会了解了,何况……”

  腊梅帮她接口:“何况好歹他是你名义上的夫君啊。”

  “死丫头,你闭上嘴没人拿你当哑巴。”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要不您拿针把我的嘴巴缝起来?”

  方含云恼怒地道:“你当我不敢缝啊。”

  “唔。”腊梅急忙双手捂嘴,惹得她笑骂道:“死丫头,快去把线拿过来。”

  “咦?”腊梅一手搭上门帘子,突然转头又问:“小姐,姑爷跟你发脾气你觉得委屈,这算不算有一点点喜欢他?”

  方含云大声地叫道:“腊梅。”顺手操起一团绣线朝她丢过来。

  腊梅灵巧地躲过,“格格”地笑着钻出门帘,一抬头差点儿撞上门外的人墙。

  “呀——唔唔唔……” 她的惊呼被一只大手捂住,纪天翔的眼睛对上她的眼睛,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连连点头,他才放手。

  她大大地喘了几日气,压低声音道:“姑爷,你没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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