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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好,那我们快点儿。”陆嫣然拍了拍汗血宝马的头,轻声道:“红儿啊红儿,你辛苦一些,我们好尽快找到你的主人。”他当日走得那么匆忙,那么伤心,连视若珍宝的汗血宝马都投有带走。她苦苦地等了七天,芋头回来告诉她,说南宫叶带着吴常贵的棺材到越州“浮萍馆”负荆请罪去了。

这件事,几天之内轰动了整个江湖,南宫世家已经邀请慕容世家和全真派的人出面调停。她一听就急了,憨人就是憨人,打死了人,还主动送到人家师门上去,他是想偿命么?难道这件事真的令他这么愧疚,愧疚到连命都不想要了?好,既然要请罪,大家就一起请吧,事情因她而起,就是受罚也不该少了她一份。

  芋头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形,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南宫叶,当真害人不浅,嫣然姐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浮萍馆”内遍地池塘,遍池浮萍,凌晨的风呼呼吹过,漾起层层碧绿的波浪。南宫叶跪在池塘的九曲桥上,身边放着一具上等棺木,棺木早已密封,但因为日久天热,还是隐隐发出一股腐尸的臭味。

  塘边高亭上坐着几个人,当中一位黑脸黑须,怒气满身,正是浮萍馆的馆主,吴常贵的师傅。左右两边分别是慕容世家的当家主人慕容擎伟和全真派掌门秋伤子,南宫伯禹和梅战两人焦急地站在一旁。气氛凝重紧张,一触即发。

  慕容擎伟看看众人,小心地笑道:“浮萍真人,看在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的面子上,就饶南宫叶一死吧。”

  “不行。”浮萍真人一拍桌案,震得石桌嗡嗡作响,“他的命是命,我徒弟的命就不是命了么?还是,活该他学艺不精,枉送性命?”

  秋伤子一捋胡须道:“噫?话不是这么说。我出家人在这里说一句公道话,真人,你那徒弟素来德行有待商榷,何况他背后伤人,有违道义,南宫叶只是一时失手,又不是故意,所以这以命抵命么,的确严重了些。不如就由他受你三掌,是死是活就凭他的造化了。”

  浮萍真人嘿嘿冷笑,心道:你当然向着他说话,且不说他内力深厚,我三掌未必能要了他的命,就说你们一群老家伙在旁边看着,我若当真打死了他,不是摆明了得罪你们几大派么?他看了眼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南宫叶,嗤道:“我徒弟的德行是不怎么样,可也罪不致死,就算要清理门户,也不劳南宫大侠的大驾。何况,南宫大侠的德行也有待商榷吧,否则又怎会跟我徒弟起冲突?不过,既然秋伤道长和慕容先生千里迢迢地赶来为他说情,我也不好不买两位的面子,这样好了,既然他一掌打死了常贵,就砍下他两只手给贵儿陪葬吧。”

  其余四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谁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比起抵命,这惩罚的确宽容多了,可是废了他的双手跟废了他的武功有什么差别?江湖中人,士可杀不可辱,他今后如果无法在江湖中立足,还不如现在死了痛快。

  南宫伯禹双目血红,咬咬牙道:“好,谁叫他品行不端,自作自受?留着他给南宫世家丢脸,还不如废了他保存南宫世家的名誉。”“哐啷”一声,他将一把匕首丢在南宫叶面前,恨恨道:“叶儿,你自己动手吧。”

  梅战惊喊:“南宫世伯?”

  慕容擎伟和秋伤子对视一眼,摇头叹气,无能为力。

  晨光映在明晃晃的刀刃上,亮得刺眼。南宫叶的双眸如一潭死水,一眨不眨,灰白的嘴唇紧抿着,无言地抓起匕首,毫不迟疑地落下去——

  “住手!”一个藏青色的人影伴随着一声娇斥箭一般冲向他,白皙的双手想要阻挡刀刃,但仍然晚了一步,刀锋滑过她的手指,深深地嵌进他的手背,鲜血顺着刀锋边沿急速流出,迅速沾满了他的手和她的手指。

  “不要!”她凄凛地大喊,盈盈泪眼祈求地望着他,缓缓摇头,哀痛地重复,“不要,不要,不要……”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一滴一滴地落在她满是灰尘的衣襟上,他咬紧下唇,给她一个虚弱的微笑,眸光一闪,硬生生拔出匕首,鲜血呼啸着从伤口喷出,溅满她风尘疲惫的容颜。

  “不……”她心神俱裂,发疯般地抢下匕首,三两步冲到南宫伯禹近前,狂吼道:“他是你侄儿,你怎能这么狠心?!你看,这是他的血,他的血啊!”

  南宫伯禹满眼老泪,瞪着她道:“是他自找的。你这个妖女,追到这儿来干什么?还嫌害他不够?快滚!叶儿要不是因为你也不会受今日之苦。”

  “好,好啊。”陆嫣然咬紧牙关,缓缓点头,“既然是我害他,我就该跟他一起承担罪名。”她深吸一口气,霍然转头,目光像两道锋利的剑,直直地盯着浮萍真人,森森地道:“他用手打死了你的徒弟,你就要砍他的手是么?那你徒弟打我,我是不是也要砍他的手?我扇了你徒弟的耳光,你是不是也要砍我的手?你徒弟那双贼眼色迷迷地看我,我是不是该挖出他的眼珠子?我的美貌引起他的色心,你是不是要划花我的脸?他当街侮辱我是婊子泼妇,我是不是该撕烂他的嘴?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她问一句逼近一步,逼得浮萍真人节节后退。饶是他一派宗师,也被她深冷的目光震慑了,慌张地道:“你站住,再过来休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好啊?那你动手啊,我请这位道长作证,你用什么地方碰我,待会儿就砍你什么地方。”

  “你,你这个妖女,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呵呵。”她笑得众人心中发毛,“这不是你定的规矩么?你怕了,你也怕疼怕流血是不是?那他呢?”她举起匕首,血迹尚未干涸,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她手指上流出的血还在不断刷过刀刃,“看到了么?这是他的血,还是热的,还在流,是他自己刺下去的。”她冰冷的跟底跳跃着两团炽热的火焰,苍白的面孔布满血迹,妖冶得令人心惊,“是你逼他的,你是不是该为这些热血付出代价?”

  浮萍真人退无可退,呼地从旁跳开,叫道:“这女人是个疯子。”

  南宫叶扶着梅战站起身,虚弱低哑地唤道:“嫣然,这件事你别管,把匕首给我。”

  她猛然转身,死死地盯着他道:“我不管?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再刺自己一刀?休想!你要赎罪是不是?好,我陪你,可是他也得陪你。”她纤指一伸,不偏不倚地指着那具棺木。

  浮萍真人惊喝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她杀气腾腾地走向棺木,“你要南宫叶的手是么?没问题,我给你,还有我的手,我的脸,我统统给你。不过,我要先开了那姓吴的王八蛋的棺,砍了他的手,撕了他的嘴,挖了他的眼珠子陪我们。”

  浮萍真人拦住她道:“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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