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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南宫叶走到陆嫣然近前,看着空空的双手,搔搔头道:“嫣然,我、我……”

  陆嫣然轻轻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我明白,咱们也走吧。”

  南宫叶跟上她道:“你喜欢,我找我二弟问问,他专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定有呢。就算他没有,我总会想办法帮你弄一个。”

  她牵强一笑道:“真的没关系,我不是非要不可。”

  “可是,可是,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她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

  南宫叶默默地跟着她,见她不做声,急得直搓手,又不知道怎样哄她。

  一路走回西泠桥畔,南宫叶闪身拦在她身前,急道:“嫣然,要是你真那么喜欢那个花灯,我现在就找慕容兄要回来。”

  陆嫣然仍然摇头,“我说了,我不是非要不可。”

  “那,那你干吗这么不开心呢?”

  干吗这么不开心?他可知道,她在意的不是花灯,而是他的心意。在他心中,毕竟仁义比较重要,看是熟人,便立即放手。那慕容阙宁可得罪朋友也要博佳人一笑,可是他呢?他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
就算她现在说喜欢,他难道真能去找人家要回来?今日只是一个花灯,明日若是牵扯到名声地位、忠孝侠义,她恐怕就更加微不足道了。唉!何必何必,早知他就是这样的性情,也正因他这样的性情,她才会动心。同样,正因他这样的性情,他与她注定是“干戈玉帛本无缘,藕断丝连两难全”。

  “嫣然,不要这样,要么你说,要怎么样你才会开心?”

  她黯然转头,看到他的汗血宝马在树下吃草,随口道:“真想我开心,就把你的马送给我。”

  他先是一惊,随即点头道:“好,我送给你,只要你开心。”他打了个呼哨,汗血宝马兴奋地凑到主人身边,在他颈边亲呢地磨蹭。他拍了拍马头,柔声道:“红儿啊红儿,这位陆姑娘是你的新主人,你以后要乖乖地听她的话,就像以前听我的话一样,知道么?”

  那马甩了甩头,“吐噜吐噜”喷了两口热气,竟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凑到陆嫣然身边,亲热地拱她的脸。她被它拱得痒,又见它乖巧,忍不住笑了出来,想要伸手去摸,才发现两只手上都拿着东西。
她本想把面人交给南宫叶拿着,摊开手,竟发现两个面人已经支离破碎。原来看他夺灯的时候心里紧张,不知不觉将面人捏烂了。手一松,破烂的面人掉在地上,碎片中露出老公公咧开的大嘴,显得尤为刺眼。

  南宫叶叫道:“呀,怎么都碎了?”

  陆嫣然觉得心中一凉,蹴鞠也掉到地上。

  南宫叶拾起来,看到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急忙扶住她,焦急地道:“嫣然,你怎么了?”

  她定了定神,虚弱地笑道:“没事,可能是太累了,你送我回去吧。”

  “哦,好。”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上汗血宝马,自己坐在她后面,催马赶回倚笑楼。

  她在楼外下马,阻止他道:“你不要进去了,我自己上去就好。这马还是你骑着吧,我跟你闹着玩的,给我也用不上。”

  “嫣然。”他握紧了她的手,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妥,却又说不清楚究竟哪里不妥,只能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累了嘛,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回去吧,已经这么晚了,你不是说跟你爹一起来的么?不怕你爹骂你?”

  “那,那我走了。”

  “嗯。”

  “那我真的走了。”

  “嗯。”她保持着浅浅的笑容,看着他消失在月光下。

  月如镜,湖面如镜,心静如镜。陆嫣然看着镜中的自己,氤氲的眼波仿佛还记忆着方才手牵着手的温馨甜蜜,苍白的脸色却残酷地提醒她看到面人碎裂时的那分心寒和绝望。那,是一种警告,是一种预示。
今夜,不过是偷来的快乐和幸福,是短暂的南柯一梦。待梦醒时,该去的去了,该碎的碎了。他,依然是南宫世家的南宫叶;她,依然是倚笑楼的陆嫣然。

  她推开窗子,用力一抛,那个做工精美的蹴鞠“扑通”一声落入湖中。她缓缓地,轻轻地碰触眼角,干干的,没有一丝泪痕。她是陆嫣然,只能笑不能哭的陆嫣然。

  所以,她投有眼泪。

  陆嫣然一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睡,脑子里全是南宫叶的影子。她掀被下榻,看着镜中那个苍白憔悴的女人,严肃地道:“陆嫣然,你早已过了为情所苦的年纪,这些年看得不够多,受得不够多么?
    别傻了,不要想他,不要再想他了。”打开梳妆盒,对镜细细描画,细而弯的柳眉,长而密的睫毛,白里透红的粉颊,娇艳欲滴的樱唇,挽起高贵优雅的发髻,插上金光闪闪的发簪,镜中的女人集娇媚、明艳、美丽、慵懒、妖冶于一身。她轻扯唇角,嫣然一笑,确保这笑容可以颠倒众生,勾人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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