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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婿然也愣了一愣,突然抛掉手中的竹篙,大笑道:“说得好,枉我陆嫣然自以为聪明,却在这里让诸位公子见笑了。”她左手提着装莲蓬的篮子,右手抱着琵琶,走向船头,朝南宫叶嫣然一笑道:“南宫公子,你不扶我一把么?”

  “哦。”南宫叶缓过神来,接过她手中的篮子,右手在她腋下轻轻一撑,便把她带上画舫。待她站稳,立即松开手,不肯多占一下便宜。

  陆嫣然瞄他一眼,也不做声,直接朝燕吴明走去,施了一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燕族长了。”

  燕吴朋并不起身,抬手还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陆姑娘。”

  陆嫣然轻笑道:“果然是一族之长,气宇不凡,难怪可以令我们文昭情有独钟,燕族长如果不嫌弃,在江南这段时间,就住到倚笑楼如何?”

  文昭听她这话,羞答答地垂下头,竟也不反驳。

  燕昊玥爽快地道:“好啊,陆姑娘不说,我也要开口打扰呢。”

  南宫叶忙道:“燕兄,不好打扰陆姑娘吧?我四弟在这里有个商埠,你可以在那儿落脚。”

  陆嫣然扬声道:“南宫公子这么说,嫣然倒不好强求了,但凭燕公子自己的意思。”

  燕昊玥道:“素闻倚笑楼是苏杭一带的奇景,不见识一下,岂不可惜。南宫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打扰陆姑娘吧。”

  南宫叶不好多说什么,心中却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燕昊玥住在倚笑楼,自己今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过去;忧的是:燕昊玥身为塞北霸主,到了江南却栖身青楼,难免要惹武林同道非议。他这里反复思量,那边陆嫣然和燕昊玥已然谈笑风生了。

  雨雾渐渐散了,小瀛洲近在眼前。梅战摇着折扇道:“我还是喜欢晴天的西湖。”

  燕昊玥道:“苏东坡有‘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名句。我却觉得,若把西湖比文昭,浓妆淡抹总不如,。”

  文昭被他一赞,心中窃喜,羞怯得不敢抬头。

  陆嫣然笑道:“文昭,得燕族长今日一赞,你也不枉此生了。”

  南宫叶偷偷看她,只见阳光照在她身上,映得一身湖绿色的衣衫与水色融为一体,仿若湖中仙子,错入凡尘。心道:在我眼中,无论西子还是文昭,总是不及你十分之一。

  陆嫣然沿途又跟采莲女买了些莲蓬和莲藕。众人到了岛上,信步游赏,不知不觉竟到了晌午。追风逐雨两人将带的干粮拿出来。陆嫣然道:“今天就让诸位尝尝西湖的莲藕和鲤鱼。麻烦哪位帮个忙,拾些柴火回来。”

  梅战道:“南宫大哥,咱们俩去吧。”

  燕昊玥道:“文昭姑娘,咱们去捉鱼如何?”

  “好啊。”文昭挽了袖口,跟燕昊玥走向水边,追风逐雨自然跟着主子,就近保护。

  一时间原地就剩陆嫣然一人。她看着文昭的背影,摇头叹道:“唉,老了就是老了,连个献殷勤的人都没了。”

  想当年她刚出道时,风华绝代,技压群魁,曾博得“再世苏小小”的雅号,一晃十四年,年华逝去,青春逝去,柔情逝去,连心境也逝去了。她知道自己依然是美丽的,每日揽镜自照,看到肌肤赛雪,娇颜艳丽,眼角甚至没有一丝皱纹,然而只有自己知道心境是多么苍老。在青楼棍了十四年,谁能够不老呢?
她心中感叹,手上没有留意。刚剥下的莲子从指缝滚落。她拨开草丛,伸手去拾,突然感觉手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痛得轻轻抽气,再看时,手背上一条长长的划痕,已经渗出了血迹。

  她刚一抬手,就觉得人影一闪,纤手已被一只黝黑的大手轻轻握住。她抬头,就见南宫叶蹲在身侧,攒紧眉心,愣愣地盯着她洁白柔荑上的血迹,突然俯下头来,轻轻地吸吮。一股暖流顺着肌肤毫无预警地流过心头,她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面上全都红了。

  南宫叶吮于了血迹,掏出金创药来涂在她的手背上,舒展眉头道:“好了。”他抬起头来,看到她满面嫣红,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忙放开她的手,讷讷道:“抱歉,我、我、我一时心急,所以、所以……”
他话未说完,脸已经红到耳根。终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垂低了头,在草地上乱摸道:“我看看是被什么东西划到。”

  她急忙提醒:“小心,是食人草。”

  他拎起一棵锯齿型叶片的小草,问:“就是这个?”

  “对,叶子上有刺。快放下,看你,刺已经扎了一手了,怎么跟个木头人似的,没有感觉?”

  他拔掉掌上刺,咧嘴一笑道:“没事,我皮糙肉厚的,不觉得疼。”

  她细看他的手,手掌宽厚结实,手指粗壮有力,掌心厚厚的一层茧,疑惑道:“怎么南宫公子在家里还干粗活么?”

  “不,这是练剑弄的,江湖中人,哪个不是满手……”他想说“满手厚茧”,却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满手血腥”。再细看自己的手,死在这双手上的人已经有十八个,虽然都是大奸大恶之徒,但它们终究沾染了血腥和杀气,怎样洗都洗不掉了。

  她挑眉道:“怎么了?”

  他叹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双手,除了拿剑和拿碗筷,还能做些什么。”

  她浅浅一笑道:“还能拔食人草啊。”

  “啊?哦!”南宫叶见她满脸笑意,也跟着笑了,能够逗她开心,就算被她取笑,他也甘之如饴。

  梅战抱了一捆柴火远远走来,嚷道:“南宫大哥,太不讲义气了吧,我在那边捡得腰都要断了,你却在这边享清福。”

  陆嫣然嘴角一勾,顺手抛给他那棵食人草道:“那么你跟南宫大侠换换,让他去拾柴,你来帮我拔草。”

  梅战刚刚接在手中,痛得哇哇大叫,直嚷:“什么暗器?”低头一看,已经扎了满手的刺。他将柴火一扔,急忙跑开道:“算了,我还是拾我的柴去,这等好差事,小弟留给南宫大哥。”

  陆嫣然掩嘴闷笑。

  南宫叶也笑道:“梅兄弟素来精明,就不知怎么,一连被你捉弄了两次。”

  她嘴一噘,哼道:“我才没有闲心捉弄他,是他自作聪明,爱占便宜。”她这副神情,娇俏妩媚,顽皮戏谑,竟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南宫叶又看得愣了,“你,你……”

  “怎么了?”

  他不敢看她的眼神,吞吞吐吐地道:“你……你今日,与……与往日似乎特别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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