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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静哲家也没回,直接到医院,身上脏兮兮的有些狼狈,还好没带什么伤。见到静康,焦急地问:“四哥,你没事吧?”

  静康上下打量他一遍才道:“我很好,你不是看到了?倒是你,在牢里有没有受苦?”

  “没有,”静哲坐下来,接过落尘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一口喝光,“谢谢四嫂,再帮我倒一杯好吗?”回过头来眉飞色舞地对静康道:“我在里面交了好多朋友,军阀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我们联合起来大骂曹汝霖、章宗样、陆宗舆是卖国贼,骂北洋政府软弱无能,骂累了就睡,睡醒了聊天。有几个是李先生的学生,见解很独到,让我收益不少。”

  静霞从门外道:“你在里面待得舒服,可苦了我们在外面的,挨着骂不说,还整天替你担心。”话音落,人就进来了,上前狠戳静哲的胸膛,“四哥替你挨了一枪,凝姐姐为了救你差点嫁给赵庆春,爷爷中风了……”

  “什么?”静哲跳起来,“你说凝儿要嫁给谁?”

  “都过去了。”落尘插言,“人还好好地在家呢,是赵庆春趁火打劫,幸亏爹和二叔父咬得紧,没答应。”

  静哲水也不喝了,匆匆往外走,“我回去看看凝儿。”

  “五哥,五哥!”静霞叫了两声,他人已经出了医院门口了,“一提到凝姐姐,片刻也坐不住。”

  静康道:“你嘴也快。”

  落尘道:“回去也好,大家都担心呢,早点回去,见过了就放心了。三妹,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偷溜出来的,听说学生放出来了,五哥又迟迟不回家,爹就拿我开刀,唠叨个没完,我不溜,难道站在那里挨骂?”

  落尘摇头微笑,“总算雨过天晴,爹娘也担惊受怕的,老实在家里待几天,让他们念几句吧。”静霞吐舌头。

  继凝看到静哲,叫一声:“五哥。”泪如泉涌。

  “别哭,”静哲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这不是回来了吗?你看看,没伤也没瘦。别哭了,凝儿,别哭了。”继凝扑进他怀里,哭得更凶了,像要把在静康那里受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静哲不知内情,还道她是担心自己,笨笨地劝着,心里却甜滋滋的,暗想:得到她一把眼泪,多蹲几次大牢也值得了。

  静康恢复得很快,三个星期就可以扶着下床走了,落尘照顾得无微不至,两人虽不说,但心里都感觉得出对彼此的感情逐渐加深。葛云飞变成医院的常客,有时还带一些陌生人过来,落尘识相地不问,适当地找一些借口离开,以便他们谈论正事。

  这一日,葛云飞带了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来,三人在房里聊了好久,两人走后,静康便站在窗前不言不语。落尘走到他身后,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

  静康回过头来,拉她人怀,闷闷地道:“落尘,我整日令你担惊受怕,你会不会怪我?”

  落尘抬头逡巡他沉重的神色,“你又要做什么危险的事了?”

  静康故意缓和地笑道:“没有,你别多心。只是要再去一趟上海,可能很久才会回来。”

  “你的伤还没好,又要走?你就算不顾及家里,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呀。”

  “不会这么快,至少要等到出院。”

  落尘离开他的怀抱,扶着他的手臂,“你站了好久,去躺一会儿吧。”

  静康垂头看她,“你生气了。”

  落尘咬着嘴唇,摇头,再摇头,忽然放开他,匆匆道:“你躺着,我忘了帮你拿药。”

  说完就往门口走,静康跨前两步抓住她手臂,抬起她下巴,看到眼中盈盈的泪光,心疼地道:“怎么哭了?又不是现在走,也不是不回来。”

  落尘努力地眨眼,想眨掉眼中的泪,却噼噼啪啪地垂落。静康慌地叫道:“落尘,究竟怎么了?”

  她挣脱他的手,背靠在门上,哽咽道:“我听到你说走,突然就想起你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情形,想忘也忘不掉。我知道这样不好,也不想在你面前掉眼泪,会成为你的负担。但是,我真的很担心,所以,我还是出去吧,你休息。”

  她转身拉开门,静康上前“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从后面揽紧她的纤腰,两次剧烈的动作,伤口磨得隐隐发疼,他将全身的重量靠在落尘肩上,用虚弱的声音道:“别出去,我站不稳,你扶我回床上去。”

  落尘急忙站直身子,费力地将他扶到床上,检视他全身,惊慌地问:“你哪里不舒服?”

  静康拉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攒眉道:“这里疼。”

  “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我去叫医生。”

  “不是伤口疼,”他抓紧她手腕,深深地望着她,“是心疼。”

  落尘吐口气,责怪道:“你又耍我。”

  “是真的。”他挪了挪,让她坐在身边,“你那样委屈压抑,我能不心疼么?”

  落尘垂头,低声道:“我还是成为你的负担了。”

  “落尘,落尘,”静康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轻抚着她的秀发,“我何其有幸遇到了你,你何其不幸遇到了我。你值得更好的男人全心全意地对待,但我已经放不开你了。如果革命能够胜利,或者下辈子我们有缘再做夫妻,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6月3日

  “不好了,不好了!”跟静哲和静霞一块儿出去的仆人风风火火地跑回来。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都聚储存在厅堂,大家被“不好了”这三个字吓怕了。仆人一边喘一边说,“我们刚走到华清街,就有一大堆兵冲上前,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五少爷和三小姐都抓起来。我们说只是过路的,可他们说上头有令,只要是学生就抓,不管闹不闹事。五少爷跟他们理论,被打了好几枪拐,头上都是血,连我都挨了两枪拐呢。”仆人撩起衣袖,胳膊上青惨惨的两大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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