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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走到宿舍楼下,她停步,低声道:“我进去了。”

  “好的,我也回去了。”他说完迈开大步转身就走,仿佛走得慢了就会被什么绊住。

  她苦笑,他这样,算在躲她还算在甩她?

  什么都不算! ?

  他想让她快点走,她就偏不走,也许潜意识里,她在期待着什么,想借着表嫂留她的机会给自己也给他多一点思考的时间。

  表嫂答应了请她去明阳岛玩,前一天晚上,他却失约没来家里吃饭,表哥说他在忙着热恋。她拿起筷子,饭菜送进嘴里却尝不出滋味,半碗没吃上,就借口送同学时眼泪流得太多,没心情,一个人跑到书房上网去了。

  她的 QQ号码就留在表哥家电脑的桌面上,菜单拉下来可以直接登陆,手一抖,不小心点错了,再一看,居然是闻昊的QQ。早就知道他的号码,却一直没想过要加为好友,一方面知道他不经常上网,另一方面觉得没必要,她跟他有什么话自然要当面说,何必上网聊天,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钱。说不上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她默默地将那个号码记下来,登陆自己的QQ,查找,加为好友。出乎意料地是,他居然在线上,他失约不过来吃饭,难道就是为了上网?当看到对方已通过你的身份验证的通知,她差点失手关掉。

  小小的头像晃动了,她颤抖着手指打开,简单的两个字:“你好。”

  或许是好奇或许是吸引,跟那个雨夜一样,一股无名的力量牵着她伸出手指敲击键盘,跟他聊了起来。随便哈啦了两句,他突然冒出一句:“你喜欢打牌吗?”

  她一怔,犹豫了一下,回道:“牌?什么牌?你是说拖拉机?”

  他回:“对,会玩吗?会的话改天请你玩。”

  不是吧,三句话不到就约人家女孩子打牌?这个大哥,也太轻浮了。

  她回:“会一点儿,不过恐怕不能赴你的约。

  他不接话题,转而问:“你在哪儿?

  她回:“家里。

  他又问:“你家在哪儿?

  她一怔,不知道怎么回答,打了个笑脸符号虚应:“怎么?我不能赴约你就要过来啊。

  他又转而问:“你姓什么?

  不等她回答又问:“你不会拿自己的姓开玩笑吧?

  她心下一惊,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不可能啊,他们并没有谈论到什么敏感的话题,他怎会那么敏锐呢?

  她回:“可以不回答吗?

  他回:“你不说我就把你拉入黑名单了。

  果然,他一定是察觉了。她心下一阵惶恐,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他又追问:“你到底是谁?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她想过随便编个名字,又不想明着骗他;她想过告诉他“我是平平”,又不知说了他会怎样反应。

  正犹豫间,他又发来一条信息:“你再不说我真把你拉入黑名单了。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徘徊,最后敲下一行字:“我要走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一个有草原有牛羊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选择这样回答,也许潜意识里,她希望他能说一句留她或者舍不得她的话,表面上可以装作不在意,内心却将那个人和那一夜深深地刻在心底。所以她想,面对面她问不出的话,通过冷冰冰的屏幕可以问吧,面对面他说不出的话,通过网络可以说吧。

  但那边没了回音,一会儿,他的头像暗了。他下线了,他居然就这么退出了,无情地、自私地,懦弱地走开,留她一个人悬着、挂着、吊着。

  “好傻!”她对着屏幕低声自语,“陶江平你真是个傻瓜。”

  表嫂在门口道:“平平,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哦,没有。”她硬生生扯起一个微笑,“刚才在QQ上碰到一个同学,他说晚上有同学赶火车,问我去不去送。”

  “别去了,去了又要哭得稀里哗啦。”

  “要去,已经送了那么多,不差这一个,正好这儿离车站近。放心吧,我九点之前一定回来。”

  她抓起小包逃命般冲出大门,再停留一分钟,她就会窒息。她没有哭,也不想哭,就是觉得门,胸口问的像要炸开似的,每喘一口气都噎得发疼。

  烦躁地在马路上轧了一个小时,脚底用力到先麻木后刺痛,她终于停下来,望着夜幕下繁华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辆,她大声地问自己:“陶江平,你这是在干什么?”

  心里的声音回答她:“不知道。”

  “你是不是很傻?”

  “是!”她对着路灯下修长的影子点头,“你就是很傻,一个又傻又单纯的女孩,你被他耍了。”

  “是吗?是吗?大哥是这样的人吗?”

  “我希望不是,我真的希望不是,我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我希望那该死的一夜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那么就当它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吧。还有最后一天,后天你就走了,只剩最后一天,不要带着遗憾和苦恼离开,三年的情谊,三年的快乐,三年的相知,不要轻易毁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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