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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无艳,无艳!”他追上她,悄悄拉住她的手。

  她反手在他脸上轻刮一下。又是气又是无奈地道:“真丢险。”

  “呵呵,”他摸了摸被她刮过的地方,无所谓地道:“你跟我在一起又不是第一次丢脸了。”

  她望着他有点憨厚有点土气的笑容,怔住了。

  “怎么了?干吗这么看我?”

  “我有好久没看到你这么真实的表情了。有时候,我真怀念三年前那个老实又精明的迟骋。”

  他笑道:“怎么?不喜欢现在的我?”

  “也不是,有些感叹罢了。”

  “无艳,”他摩挲着那只戒指,“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在你面前永远做一个老实又精明的迟骋。”

  “迟骋。”她唱叹地唤他的名字,轻轻靠进他怀里,她何其有幸,今生能够遇到他?

  两人刚坐回车里,手机铃声就响了,迟骋按下通话键,“喂?……哦,五月啊!……什么?……哦,好的,我马上过去。”

  戚无艳体贴地问:“怎么了?你妈妈有事?”

  “五月说妈和晓冰要回家,人已经在车站了,我得立刻过去。”他说着拐上主车道,脚下猛踩油门。

  迟骋锁紧眉心,一路加速,停好车急急奔向候车室,见戚无艳跟不上,一把拉起她的手,奔跑起来。她根本来不及说话,只能被动地跟着他跑。跑上滚梯时,就听广播里在播报:“由N市开往M市的特17次列车正在检票,请乘客们到第三候车室从1站台上车。”

  戚无艳用力拉着迟骋的手臂,在嘈杂的人声中喊:“我们得买站台票,他们可能已经上车了。”

  迟骋急了,双手一撑翻到旁边的下降滚梯,喊道:“你到检票口等我。”

  找到第三候车室,挂着T17次牌子后面的座椅几乎空了,检票口前稀落的几个人正往里走。戚无艳回头张望,没看到迟骋的身影。她转过身来,发现有几个人在检票口后面的栏杆那里徘徊,其中一个女人的身影很眼熟,走近些看,居然是汪琦,她旁边的男人她也见过,是迟骋的弟弟迟五月。那么另外两个女人就是迟骋的母亲和那个叫晓冰的了?

  那女孩白皙纤弱,飘逸出尘,长长的黑发柔顺地披散在肩,银白色的羽绒大衣裹着消瘦的身子,一双秋水般的大眼睛里盛满哀愁,嘴角挂着苍白疲惫的微笑,认真地倾听其他几个人说话,安静地不插一句嘴。跟她想象中一样,但笑容里有一抹淡淡的愁,为什么?是谁剥夺了她纯净的笑容?是自己!这几天她一直逃避去想晓冰这个人,但她知道,迟骋绝不是脚踏两只船的男人,既然他已经跟她求婚,那一定是辜负人家了,不然人家也不会匆匆离去。感情,为什么永远不能平平顺顺,偏要造成无辜的伤害?想想当初的自己,再看看现在的她,她能够理解她的失落、绝望、伤感和无奈。如果爱情可以谦让割舍,那么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这样一个柔弱而纯净的女孩子经历她曾经经历过的痛。

  汪琦看了看表,回头张望,看到她,嚷嚷起来:“咦?那不是戚无艳?”

  另外三人一齐看向她。戚无艳走过去,隔着栏杆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道:“迟骋去买站台票,很快就过来。”

  迟大妈带着不满的眼光打量她,汪琦和五月担忧地看着母亲,符晓冰的脸更加苍白了,胡乱抓起一件行李,匆匆道:“大妈,车快开了,我们走吧。”

  迟大妈按住她的手,大嗓门洪亮地道:“走什么?人家既然追杀上门,咱们也不能示弱。我今儿还不走了呢。”

  戚无艳的手伸过栏杆,礼貌地道:“伯母好,我叫戚无艳。”

  迟大妈鼻子里出了一声,听不清是哼还是嗯。戚无艳收回手臂,尴尬一笑,默默转身看向候车室的入口。她其实并不善于应对老人,或者说不善于应对亲人。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带着她飘洋过海到了美国,投靠一位远房表舅,渐渐长大了她才知道,那个男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表舅,而她们母女的签证、船票、绿卡,全是那位“表舅”的功劳。到了上学的年纪,她就跟克莱姆家族的所有孩子一起学习、受训、实践,每一个人生计划都被安排妥当,不得有异议。直到硕士毕业,她第一次有了选择的机会,于是她选择回国,除了每两年一次的分公司负责人交流会,不曾回过美国,甚至没有去参加母亲的葬礼。她觉得她没有发展到人格扭曲,已经很幸运了。

  “妈。”迟骋满头大汗地奔过来,亮了亮站台票,直接奔向母亲,焦急地道:“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定要走呢?”

  “说,怎么说?”迟大妈没好气地指着戚无艳,“人都站在这儿了,你还能怎么对晓冰说?”

  “妈。”迟骋无奈地抹一把脸,“我们昨天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是说好了,可是晓冰一定要走,我也不能放人家女孩子一个人走啊?我不跟着回去,难道还指望你送?再说了,我看你巴巴地顾着那女人的样子,心里有气,咱们迟家男人啥时候成了‘锅台转’了?还是走得好,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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