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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呢,”她打了个酒隔,大着舌头道:“就喝了一点点。”一点点才怪。

  “先进屋里再说,你身上冰凉,车里没开空调吗?你的大衣呢?”

  “大,大衣?”戚无艳四下张望,“不知道耶,大概,大概落在酒吧了。”酒吧?迟骋心中一凛,她为什么又到酒吧买醉?自从三年前出丑以后,她再不曾踏足酒吧半步。

  迟骋扶着她进门,将袋子扔给李嫂,长臂一伸打横抱起她,直接走进卧室。

  她搂住他的脖子,满嘴的酒气喷到他脸上,嘻嘻笑着,“我跟你说哦,用白兰地、伏特加、法国红葡萄酒和瑞士干啤调出来的鸡尾酒真的很好喝,我一口气喝了十三杯,真过瘾!”十三杯还叫只喝了一点点?红白啤三种酒混在一起最容易醉,谁这么该死给她调这种酒?想到上次在酒吧遇到的那群混混,他更加心惊,她醉成这样,可曾遇到什么危险?她到底怎么回到家的?

  他将她安稳地放在床上,上下检查,还好只是头发有一点乱,身上的衣服都好好的,除了前襟的一大块酒渍。“无艳,”他拨开她颊上粘着发丝,柔声道:“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为什么又去喝酒?”

  “不开心?”她偏头看他,眨着朦胧的大眼,“没有啊!我很开心啊!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开心!我买了好多好多东西。你看……”她一下从床上蹦下来,低头四下寻找,“咦?我买的东西呢?我明明记得拿下车了呀!”

  李嫂推门进来,将袋子放在角落。她眼睛一亮,兴奋地叫道:“在这儿,我就说我拿回来了嘛。”她埋进一堆袋子里翻啊翻,翻出一件浅紫色风衣,披在身上现宝似的转了一团,迫切地问:“好不好看?明晰帮我挑的,她说我穿这件起码年轻十岁,你说呢?好不好看?”

  他涩涩地点头道:“好看。”

  她丢掉风衣,掏出一条纯白的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又问:“好不好看?也是明晰帮我挑的,那女人挑男人有眼光,挑衣服也有眼光,过了三十岁反倒变得越来越有韵味了,难怪祁绍当初会选她。”

  他上前解下她的围巾,免得她失手把自己勒死。他现在知道她为什么去酒吧买醉了,又是祁绍!三年了,他本以为她的伤口已经愈合,就算伤痛还在,起码会略有消减,没想到……是他低估了她对祁绍的感情,还是高估了自己对她的影响力?恐怕两者都有吧。

  “干吗?”她用力拍他的脸颊,“臭着一张脸,不好看吗?难道明晰骗我?不会啊?”她转到镜子前面,“我自己也觉得很好看啊?迟骋,你不要太挑剔,像我这个年纪的女人,保养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他突然从后面一把搂住她的腰,让她的背紧紧贴着他的怀抱,附在她耳边沉痛地道:“忘了他,无艳,忘了他,让我好好爱你。”

  她的身躯瞬间僵硬了,镜子里映出她错楞的面孔和他心痛的表情。他刚刚--说了什么?他们在镜子的影像中彼此对视,久久,不曾眨动一下眼睛。她在他目光中看到怜惜却看不到深情,他在她目光中看到震惊却看不到喜悦,如果她回头,必能在他眼底深处看到更多的痴情,如果他转过她的身子,必能在她眼底深处看到更多的绝望。可惜,他们谁也没有动,任镜面上反射的灯光模糊了两双眼睛。室内的气流变得压抑而紧张,得不到回应,他环着她的手渐渐放松了,她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偏过头来吻上他的唇,她口中的酒气溶进他的口中,微微的薄醺纠缠着彼此的呼吸,让两个人都有些醉了。她转过身来,持续吻他,哑声道:“迟骋,好好爱我,今晚,好好爱我!”

  他搂紧她,激烈地吻她,搂得她腰都要断了。他想要的不只是今晚,但明日醒来,她可还会将他今夜的誓言当真?她想要的也不只是今晚。但她还有多少明天可以给他?

  激情从来不曾如此透彻和震撼,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旋转,飞升,朦胧,白茫茫的旋涡席卷了周遭的一切,她只看到他精湛的眼神,映射着她忘情的面孔。爆发的热力过去,他的手臂还一直紧紧地揽着她的纤腰。酒已经完全醒了,她记得缠绵时刻他的每一声呼唤,每一次喘息,也记得自己的每一声回应。每一次吟哦。她知道那不是梦,也不是幻觉,他那句“让我好好受你”是说真的。可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如果早一天,她会兴奋激动地吻他,然后霸道地宣称:“话已出口,不得收回。”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她无法不怀疑他的诺言里有多少同情的成分。她承认,她是个自私又爱面子的女人,她想要一分纯正的爱情,不为钱财,不为地位,也不为同情,虽然她自己也不明了爱情“纯正”的定义究竞是什么。

  她拨开他的手臂,坐起身,抽出一根烟,摸到打火机,“呛”一声火焰升起,“呛”一声火焰熄灭,迟骋的大掌盖住她的手指,按紧打火机的盖子,深沉如海的眼神默默注视着她,“别抽烟,医生说你不能抽烟。”

  她宜视他的目光,谈淡地道:“医生太大掠小怪了,不过是小小的肺炎嘛,今天打过针已经不咳了。”

  “不行。”他坚定地摇头,抽出她口中的烟。

  她举高打火机,熟练地把玩,打开熄灭,反复数次,突然道:“你送我打火机不就是点烟的吗?我不吸烟岂不是浪费了这么漂亮的精品?”

  他一把夺过,丢到自己一侧的床头柜上,恼道:“我从来没说过送给你。”如果早知道会害她得肺癌,打死他都不送打火机。他知道这不是一只打火机的错,但是他心中的恐惧和懊恼必须要找什么东西来发泄,打火机就成了无辜的对象。但看在戚无艳眼中,他恼的不是打火机,而是她。从来没说过送给她,那是什么意思?暗示她自作多情吗?他那么懊恼为了什么?因为他后悔激情之前冲动的誓言吗?不,迟骋不是轻易后悔的人,他的重承诺、守信用在商场上是出了名的。可是情场上呢?天,心好乱,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他对她爱的表白,但是真到了这一天,她却胆怯地不敢面对,不愿相信。戚无艳,孬种,你不是这样的,你在生意场上的精明干练、大胆豪迈呢?

  “迟骋。”她轻轻地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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