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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骋,”她喃语,“很大气的名字。”第一次见到他的名字,她就这样评价,事实证明,她没有看错。迟骋,是取驰骋之意吗?他做到了驰骋商场,今后会不会驰骋情场?他们从来投有干涉过彼此的交友状况,这三年,除他之外她也曾谈过两个男朋友,准确说,应该叫享受过两个男人的追求。那些个男人,连坦白自己真实目的的勇气都没有,又不能高明地掩饰自己的企图,很快就被淘汰出局,在与迟骋进入半同居状态之后,她就懒得给其他男人机会了。而迟骋有没有其他女人她不知道,至少,他没有闹过什么花边新闻,也没把其他女人的痕迹带到她的床上。这样就够了,在这场彼此没有承诺,没有约束的关系中,她不能要求更多。

  他轻轻摇着她的手,放大的脸庞贴近她,笑着唤:“喂,回神了!”

  她看进他眼底,扯出一抹疲惫的微笑。这就是迟骋,从来不问她为什么发呆,也从来不问她心里想什么,他对她,或许温柔,或许关怀,或许了解,但是他从不让她确切地感受到。他与她,毕竟只是床伴,不是恋人,不该付出的就不能付出,不该介意的就不要介意。

  她又露出那种眼神了,目光缥缈地穿透他的身体,似乎在努力寻找什么,结果总是失望地别开。他知道,她在他身上找祁绍的影子,原来,她对“他”始终不能忘情,即使在生意上不给“他”留情面,感情上还是割舍不下,也许正因为对方是祁绍,她下手才会那么快,那么狠。她在报复,只因她还介意,还爱他。没有爱,哪来的很?他直直承接她的注视,嘴角习惯地挂上看似漫不经心的微笑,即使心里嫉妒得发狂,他也什么都不能做。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谁。那时他没有介意,因为他没有爱上她,因为他想利用她感情上的脆弱,所以他心甘情愿地当她的幻想,“他”的替身;而今天只因他爱上了她,他就有资格介意了吗?不,依然没有,当他听到她喊祁绍的名字却依然若无其事地跟她一起时,他就已经放弃了嫉妒的权利。

  果然,她在定定注视他几分钟之后,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别开视线,冰凉的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向上蹭了蹭,找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百无聊赖地问:“迟骋,我漂亮吗?”

  他的心猛然一阵狂跳,声音却力持镇定,“漂亮。”

  “我能干吗?”

  “能干。”

  “我有女人味儿吗?”

  “有。”

  “那么--”她的话音低下去,幽幽地理进他汗湿的胸膛。

  他没听清,也没追问,即使不问他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三年前的夜晚,她同样问他这些问题,那时她说的是:“那么为什么‘他’不爱我?”然后她就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哭泣,絮絮叨叨地抱怨,他知道她只想找一个听众而已,并非想要什么实质性的回答。所以,这次也不用回答。他只是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她的长发,等待她随之而来的哭诉和抱怨。但是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他低下头来,发现她居然偎着他睡着了,眼角残留一滴晶莹的泪珠。他长长叹息,无限温柔地舔干那滴咸涩的泪。他不知道,其实她刚刚咕映的那句话是:“那么为什么你不爱我?”

  三年前

  第二次站在“凯悦”大厦门前,迟骋已经不似第一次那样土气狼狈,他花了五千多块买了一身灰黑色带暗格的西装,必须干洗的那一种,而且是特大号,皮鞋棕得油亮,头发到发型屋吹的,花了他差不多三个小时。因为戚无艳曾郑重地告诉他:优雅的形象是一桩生意成功的先决条件。他又到车行租了一辆奔驰,吩咐司机把他送到地方之后就可以走了,他想一场宴会下来应该会认识很多新朋友,那些新朋友应该不会介意送他一程。他不是买不起车,事实上他自己有一辆捷达王,但是这种名流云集的宴会,开捷达还不如走路。他也考虑过换车,可是还不是时候,至少不应该在他负债累累的时候。

  本来他对自己的新形象颇为满意,但见到一身纯白情侣装的主人之后.他的自信被完全打击散了。尤其未来的新郎官祁绍,一身白西装,白衬衫,黑色领结,衬得整个人精神焕发,比上次见到他时更帅,而他身边的女子明艳中不失妩媚,妖娆中不失清纯,比戚无艳还要美上三分,重要的是比她年轻。金童玉女,人间绝配,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祁绍肯舍戚无艳而就郑彬彬了。他的目光来回在祁绍的白西装和自己黝黑的肤色之间流转,最后不得不叹气承认,英俊潇洒是天生的,他的大块头和农民脸属于自然灾害,谁也改变不了。如此自我安慰一番,心里果然感觉好多了。

  开始宴会中没有人注意他,大家匆匆瞥他一眼之后就不看第二眼了,后来不知道谁认出他是在拍卖会上那个大出风头的迟骋,才陆续有人过来跟他寒喧。他充分发挥自己看起来忠厚、说起话来风趣的优势,很快就结交了一些不太有名也不太无闻的人物。他以超强的记忆力迅速将这些人分类,哪些是对自己有利的,哪些是无用的,有用的那些人在哪些方面可以帮他。

  他看到了戚无艳,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紫色的晚礼服,脸上的笑容优雅而落寞,就像空谷中一朵幽幽绽放的紫罗兰。在与主人寒喧过后,她脸色苍白,跟着一个负责接待的女人上了楼。他现在可以确定,关于祁绍和戚无艳之间的一切流言都是真的。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美丽优雅,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女人被甩了!

  商场如战场,情场如战场,商场加情场,这场战争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她败了,败得伤痕累累还要故作潇洒。戚无艳双手紧紧抓着楼梯栏杆,用力到指节泛白,那对亮眼的佳偶就像一个特大号的招牌,四处招摇她的失败。她眼睁睁看着祁绍给郑彬彬套上戒指,俯下头要吻她……不!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没有勇气再看,心中祈祷:老天,拜托让我消失吧,别让我看着他们拥吻。一声尖叫,数声惊呼,人群的骚动惊醒了她,她张开眼睛,看到祁绍抱起一个女人冲出门口,他脸上焦虑心痛的表情清清楚楚地昭示着他的情感,他爱那个女人--关明晰。

  她脚下一软,跌坐在楼梯上,原来他不是没有真情,只不过他爱的女人不是她。呵呵,哈哈,她想笑,想大笑,想狂笑,关明晰,居然是关明晰,那个相貌平凡、很会说话的小秘书。更可笑的是,她自己也喜欢关明晰,甚至觉得她是个很值得男人爱的女人。对于郑彬彬,她除了嫉妒之外还有一分怨恨,怨恨她的家世、她的美丽、她的年轻,她与祁绍的青梅竹马;对于关明晰,她居然连怨恨都没有。戚无艳啊戚无艳,你不但失败,而且败得彻底,败得狼狈,败得丢脸,败得有苦难言。败在郑彬彬手上,她还可以说服自己保留一丝自信;败在关明晰手上,她真的什么都没了,连勉强维持的尊严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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