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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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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口气奔进电梯,直接按了十五楼,望着如镜的壁面上呈现的那个满面通红、气喘吁吁、披头散发的女人,她惊呆了。这是她吗?她伸出手,那女人也伸出手;她吓得往后一跳,那女人也往后一跳。真的是她!那个狼狈得像疯子一样的女人真的是她! 她掏出木梳,将长发梳理平整,又用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汗渍,感觉稍稍有一点像她了。整洁的林旭阳回来了,理智也跟着回来了:就这样上去算什么?看到了他之后该说什么?半路遇到了同事怎么办?如果他根本不愿意有人上去打扰怎么办?如果他像在舞池中一样没有分寸怎么办?林旭阳,你究竟在想什么? 叮!电梯门开了,她反射地看向指示灯,十五楼,居然没有任何障碍地到达了十五楼。在理智作出决定之前,她的脚已经自动跨出电梯。她听到电梯门“叮”的一声在身后关上。既来之,则安之吧,就说遇到靳朔,听说他不舒服,所以上来看一看,表示一下朋友之间的关心,表示一下职员对上司的尊敬,如此而已! 整层楼都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丁点灯光,她凭着记忆摸向董事长室。门没锁,也想都没想就直接推开,开了之后才想到应该先敲一下门的。月光透过一大片落地玻璃射进室内,使大半个房间的摆设可以分辨出轮廓。 一个声音冷冷地问:“谁?” 她寻声望去,阴暗的角落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她的幻觉。 “萧董?”她试探地唤了一声,希望可以得到回应,也希望他能分辨也她的声音。 几声细微的响动,阴暗处仿佛有个黑影在动,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暗淡的光线,发现萧嚣侧坐在长沙发上,头倚着沙靠背,想必原来是躺着的。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两只明亮的眼睛,像窗外璀璨的星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不敢相信她会出现在这里,她完全暴露在月光下,她知道自己每一个细微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向前走了几步,用最平缓的音调,背诵已经想好的台词:“我刚刚见到靳先生,他说你不舒服,在这里休息,所以我上来看看。” 他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然后移开目光,重新躺下。 她疾走几步到他近前,身形也没入黑暗中,蹲下来问:“你怎么了?究竟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医生?” “没什么。”他将头侧向里,声音淡淡的,“只是累了。” 他的冷漠狠狠敲进她的心口,让她感觉透不过气来。这是与她热情拥舞的那个人么?这是用眼神指腹挑逗她的那个人么?这是她像疯子一样跑回来要看的那个人么?他甚至吝于多看她一眼,多说一句话,就用侧头的动作明确地表明她不受欢迎。林旭阳,这是你自找的,靳朔不是说了“去了又要惹他生气”,你以为他对你会有什么特别? 她默默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不要泄漏声音中的哽咽,“没事就好,那你休息吧,休息好了下露个脸,大家都很关心你。你得了今年的‘舞王’,主持人还等着给你颁奖呢。” 他不耐地“嗯”了一声。 “那我不打扰你了。”她缓缓转身,缓缓迈步,缓缓走出办公室,缓缓关上门。然后就靠着门板滑坐于地,用手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滑下,一颗、两颗、一串、两串……她浑身颤抖着,不敢哭出声,也根本哭不出声,她想爬起来尽快离开这里,双腿却使不出力气。 萧嚣听到关门的声音,默默地闭上眼睛。刚刚她沐浴在月光中时,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影,而那句淡淡的关怀之情,让他明白她是真实的,也彻底击碎了他的梦幻。 如果是梦,他还可以碰碰她,拥抱她,甚至亲吻她,但真实的她,便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痴心。他甚至不敢看她,不敢跟她说话,刚刚那个时候,哪怕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可能令他的理智崩溃。在舞池中,他已经逾越了一次,后果就是匆忙逃离,逃到这个阴暗的角落深深自责。他不可以再逾越一次,那后果是他承担不起的。 他坐起来,十指插进发中,用力揪紧,那个该死的段启军为何那么优秀?他为什么不又老又丑又没有情趣?为什么不好酒好赌又花心?为什么不失意落魄没有工作?当然,如果这样他也不会出现在旭阳身边。 那么,为什么他不晚一点出现?为什么她不等着他回来?为什么三年后再次见到她,那朦胧的感情不但没有烟消去散反而更清晰深刻了?这一切都该死是为什么? 旭阳像弃妇一样无声地哭泣,却不知道被谁抛弃。他根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不过跟她跳了一场舞--每年“尾牙”舞会上都会跳的那种舞。她哭个什么劲儿呢?只是因为那不经意的唇唇相触么,还是心中抑制不了的魔鬼在作祟?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好伤心好伤心好伤心,活了二十六年,她从来没有尝过这种心痛的滋味。也许,这就是恋爱的感觉,那一吻在她心底炸开的,就是柔情。 门无声地打开,一双温暖的手按住她肩头,很轻很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谁欺负她了?谁也没有欺负她,是她自己莫名其妙,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她流着泪,摇头,一直摇头。 肩头的那双手抬起,在她头顶上方徘徊,攥紧又放开,放开又攥紧,最后低低地叹息一声,从背后伸过来,将她圈进一具宽阔的胸膛。他的脸埋在她颈侧,唇隔着头发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更温柔了,“别哭了,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跟国朋友吵架了是不是?” 跟男朋友吵架了?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是,谁是她的男朋友呢?启军已经不是了,他呢?更不是!她在为一个不是她男朋友的男人痛哭失声,而那个男人正着她问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这是惩罚么? 惩罚她三年前对他的刻薄,惩罚她对爱情的幻想和不切实际。她眷恋他怀抱中的温柔,又害怕陷进他的温柔。对他来说,这种安慰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怀,出于绅士的礼貌;但对她来说,是梦幻,是奢望,是可笑而可悲的讽刺。 她回过头,揪紧他的衣襟,将面颊深深埋进他怀里,绝望地道:“别问,什么也别问,只要借你的胸膛让我靠一靠。”她窝在他怀里,尽情的流泪,衣悼她初识的爱情滋味,哀悼她未曾萌芽的痴心妄想,哀悼她和他的无缘。她不禁在想,如果她当初没有拒绝他,那现在就不会……那现在就不会出现一个令她心动的萧嚣。 她改变了他,所以错过了他。 他静静地拥着她,贪恋这一刻的幸运和奢侈。如果他够卑鄙,够勇敢,就应该把她抱进办公室,趁她最脆弱的时候拥有她,哪怕面对她清醒过后的愤怒和决裂。但是他既不够卑鄙也不够勇敢,因为他答应过她要做一个君子,因为他无法承受她的彻底决裂。不能名正言顺地爱她,起码可以作为朋友默默地关心她,他不敢冒险,他怕连朋友都做不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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