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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流苏姑娘……”众土匪现下仿佛将她视为惟一浮木。

  “大伙都别担心,刚刚你们都做得很好,咱们能安然救回他们两人全是众人的功劳,鲁哥,你找几个兄弟先将青魈搬到隔壁房间,我担心他今夜会因伤口而发高烧,最好让兄弟们轮流看顾他。”

  “我不要!我要待在四爷身边,这是我的职守。”青魈挣扎。

  “等你养好了伤再说!”东方流苏直接塞了块布到青魈嘴里,努努下颌,让众人将他抬出去。

  “雷哥。”流苏再唤。

  “流苏姑娘,你有什么交待?”

  “你有办法让山寨乍看之下与平常无异吗?”

  “你的意思是……”

  “总得提防五大山寨的人再来。”

  “交给我。”雷哥豪气万丈往胸膛一拍。

  “谢谢你。”她笑得欣慰,猛地念头一转,“对了雷哥,让沿路抢劫的兄弟们注意点,咱们现在不抢钱财——”

  “呃?那抢什么?”

  “咱们抢人,”东方流苏放下手中的佛珠,仿佛暂时弃下了光明善心,这一大窝的土匪不能置之不理,“只要是懂医术之人,就算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得把人给抢进寨里。”

  “那有什么问题,兄弟们,听清楚了没?开工了!”雷哥中气十足一吼,众家兄弟附和。

  分配完所有工作,东方流苏默默坐在床沿,直到石炎官抬眸注视着她。

  “你还好吧?”她轻问,柔荑抚着他头上缠绕的白巾。

  石炎官瞅着她,一动也不动。她知道他正在看她,因为他的眼眸墨黑得像潭深湖,其中原原本本地映照着她的倒影——一张好忧心、好牵挂的容颜。

  她为何会有这样的神情?她担忧着他,是天经地义的……因为她目前的身份正是一名以善为本的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是无唐置疑的。

  石炎官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光头,动作自然而顺畅。

  “你——”她惊喜,难道……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冷冷溢出无温的三个字:“你是谁?”

  眸里映照出来的石炎官开始剥落粉碎,仿佛琉璃坠地的清脆响声,取代了耳畔边仍回荡不休的那三个字……

  那个搂着她轻轻安抚的石炎官,那个总想恶霸地改变一切的石炎官,那个看似鲁莽却拥有温暖胸膛的石炎官……

  现在,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全然的陌生、茫然,以及——

  落泪的自己。

  好冷。

  因为腊月已至,穹苍缓缓飘降大雪,掩去土匪山上的一片翠绿郁林。

  好冷……

  因为每个大夫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留下的答案却都相似得令人心寒——束手无策的摇头叹息,以及“另寻高明”的推诿谦语。

  东方流苏端着漆黑的汤药,在通往石炎官房舍的檐间停下了脚步,仰望着似雨不断的皑皑白雪。

  这么洁净无瑕的颜色,是冷的……

  为何与它呈现对比的黑,也能产生相似的冷冽呢?

  算算日子,她与白眉师父所约定的三月之期已到,她没有回去拜师,就算回山去见师父,她隐约也能料测后续——白眉师父不会收她为徒……

  三个月后,若你还是这般坚决,老衲必守承诺,收你为徒。

  但她动摇了、迟疑了……

  她仍在这里,等待石炎官痊愈,无论是身体上的伤或心灵上的缺。

  将近半个月来,石炎官几乎不曾试着向任何人询问记忆,他甚至表现出一脸兴趣缺缺的无所谓样,仿佛记不记得起过去的自己,对他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事。

  惟一明了石炎官空白记忆的青魈,因伤势加剧而被流苏强迫卧床养病,一方面她也担心着激动的青魈会吓坏了石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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