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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艳儿忘了以前她是如何深爱玉蕖,不仅遗忘了感情,甚至连他这号人物也放逐在记忆之外,若非两人因玄武之事而再有交集,她可能永永远远也不会再记趄玉蕖。

  或许,她曾经很爱很爱他,但那是——曾经。

  在玉蕖为了增加修行而强夺了她的原魂珠——那代表着她方寸的灵珠、她曾赋予的深情,也随之一并凿去。之后,她浑浑噩噩地过了多久的失心岁月?失了心、忘了情,她以为自己就一辈子这样了……

  但是,她遇上了玄武,一个既温吞又善良的四灵:一个包容着她的任性及蛮行的男人。

  他总是慢慢慢慢地说着话、走着路、笑着眉眼,总是得让她等着他的龟行蜗步,担心着他在没有她的牵引指点之下又给迷了路。

  她从不曾为自己以外的人担忧过丝毫,却为玄武破例,而他所给子的回应,是她已经忘却数百年的关怀及体贴。

  施与受,对她是同等公平。

  若感情是两两相欠之债,那么,她与玉蕖的情债,理当还清了吧?毋需再驮负著“烟绒”的情债,而是全力全意、甘之如饴地将那份属于“艳儿”的情债扛在身上……

  思及此,她心底竟有些感谢当年玉蕖绝情地凿去她的情,让她以原魂珠来清偿曾对玉蕖的心动,而不是终其一生来偿付两人之间的情债。

  早上,将烛光的魂魄送入了地府,玄武及艳儿便继续另一番奔波。

  腾云驾雾的飞仙术,辅助着玄武及艳儿朝花神玉蕖的仙居驰骋而行。九霄之上,风寒雾重,却透不过艳儿包覆扎实又密不通风的层层衣裳,再加上玄武刻意侧身为她阻挡凛冽风势,她几乎是感受不到半丝寒意。

  数刻之后,他们抵达百花盛绽的玉蕖居所,陌生的气息引来成群彩蝶躁动,玄武及艳儿并未太长等待,玉蕖已在花舞幽香中现出尔雅顽长的身形。

  “玉蕖尊者,好久不见。”

  “玄武尊者,您无恙了?”玉蕖先是与玄武一阵寒暄,但目光却落在玄武身畔以红纱覆面的艳儿,“你当真将玄武尊者给挽救了回来……”

  艳儿在红纱下扯起一抹浅笑,与玄武交握的柔荑略略收紧纠缠。

  “没错,我从烛光口中听闻,是玉蕖尊者告知艳儿销毁蚀心剑的方式。真是让您见笑,看来我的定性仍不够,竟会受控在蚀心剑之下。”玄武笑道。

  “玄武尊者您太客气了,我甫听到您受蚀心剑所控时也觉得极不可思议,拥有圣印‘洪范九畴’的您,理当不受妖剑所惑。”

  “圣印虽有无边法力,然而我自己心有旁骛,产生了神兽所不应具备的贰心。”而影响了他向来无欲无求的心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艳儿。

  “不过,您能没事就好。”玉蕖诚心说道。

  “我是没事了,但艳儿却为我吃尽了苦头。”玄武轻缓地半撩起艳儿的腕袖,露出凝白肌肤及上头皲裂的伤痕。

  玉蕖一见到艳儿的手,不觉惊慌嚷道:“烟绒,你怎么变成这模样?!”

  玄武自是没漏听玉蕖所唤出的那两字陌生称呼,但他不动声色。“不仅是手背,艳儿浑身上下已全让白虹、流星的交杂冰炎所伤。坦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趟前来,是想向玉蕖尊者您求药。”

  “求药……我是有不少生肌养肤的圣露,但能否治愈她,我无法给您保证。”玉蕖执起艳儿的手,抚着道道冰刻裂痕,却换来艳儿缓缓抽回手的反抗。

  “试试总有希望。”玄武仍带着温和笑意的黑眸,闪过一抹猜测。

  “这裂伤必定很不好受,我在后山有池百花温泉,兴许能暂时减缓她的痛楚,您不妨带烟绒先去泡泡身子,我再去酿露房里取药。”玉蕖指了指身后。

  “艳儿,别辜负玉蕖尊者的好意,你先去百花温泉里净身,我在这等你,顺便请教玉蕖尊者一些事。”玄武觑了玉蕖一眼。

  这些日子,艳儿的伤口一碰水就发疼,所以她几乎只以沾水白巾拭身,现下听到有温泉可泡,她自然欣喜应允。

  目送艳儿火红的身影在檐廊转角消失,玄武与玉蕖两人先是一阵沉默。

  “你认识艳儿?在她还不是‘艳儿’之前?”玄武迂缓的嗓音打破沉默。

  “是的,我认识她时,她名唤烟绒,是朵牡丹花妖。”一只粉蝶停驻在玉蕖吐气如兰的唇畔,他并末驱赶,轻缓地放慢了说话速度,“玄武尊者,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玄武也下拐弯抹角,“她身上的护魂咒是你所下?”

  “是。”

  “为什么?”

  “为了她那颗修行四百年的原魂珠。”玉蕖抬眸与玄武对觑,清清楚楚地瞧见玄武黑眸转怒,“否则,您以为光凭一只区区百年修炼的花妖,是如何能爬上今日花神的地位?或许我现在的说法会让您嗤之以鼻,但,在我取走烟绒的原魂珠后,我真的后悔过,也想寻回她、补偿她,而今我得到应有的报应了……面对自己曾经交付深深爱恋的女子,她却彻彻底底地遗忘了我……不只是过往的记忆,甚至连一丝恨意也不曾留下。知道自己被抛诸在她的回忆之外,这种自作孽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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