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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有个人,阻挡于自己前面,给不了依靠依赖之感,并没有因为她展臂护卫而萌生“有你出面,天塌下来我都不怕”的蠢念头,反而有种无奈失笑,但又甜甜甘甘的滋味涌现。无奈之余,会很想宠溺地脱口说出“你玩够了吧,躲我背后去,其他交给我来处理”的英雄豪语——感觉是不差啦,毕竟是首次遇见被保护的情景,很陌生,却不排斥;想拍她后脑,啐她多此一举,却又不讨厌由她身后望去的光景……

  武乘凤那一鞭,打碎了他的沉笑和莫名喜悦,她伤了参娃,她竟敢伤了她——

  “你那时……在发呆哦?”参娃习惯性凑近他的脸,致巧细腻的五官在他瞳间骤然放大,占去所有目光。

  她细细剑眉飞扬般微挑,他清楚可数她浓黑整齐的睫有多少根,教人迷眩的香息仍是萦绕鼻间,若不是她下一句话勾住了他的神智,那股香气,那张俏中含娇的小脸,几乎令他恍惚。

  她说:“真有闲情逸致,我听到她说你使诈,我好气,我在台下看得很认真,你欺负每一支雄人类的恶劣行为,我都没漏看,雄人类在你眼中弱得和小虫一样,你不用耍啥手段就能赢!”关于这点,她很有信心。

  “那你何必生气?她骂的是我,又不是你。”他反问她生气的理由,当时在厅里,她反应激烈,比谁都快,比谁都大声,与武乘凤争执,所为何来?

  她没料到他有此一问,微微怔忡了会,才一脸理所当然地回他:“因为她说错了嘛。”睚眥没有用贱招获胜,他是凭不到一成的实力。

  “说错了也该是我气,你这枝不想干的参,张牙舞爪跳出来,好似她辱没的是你们灵参名誉……说穿了,与你何干?”睚眥问着,指腹仿效方才为她治伤的动作,滑过她弹嫩的颊,前一回是为了抹去伤口,这一回……纯粹情不自禁。

  “我帮你出气呀。”她只当是颊上伤口没有治愈完全,他才会这么抚摸她,带有粗茧的指,在肌肤上挪移所造成的触动非常强烈,他的指好似存着电,又像缠着挠人痒的羽毛,既酥麻,又轻柔。

  “为什么要帮我出气?我是一只要抓你回去熬汤的恶龙,你应该要很痛快听见有人替你出口怨气,跟她同仇敌忾才对。为什么要帮我出气?”他重复这句,有丝咄咄逼人的味道。

  “这……这……我也迷迷糊糊弄不懂……”她支吾着,说不出所以然来,确实也对此产生困惑。为何别人骂睚眥,她会觉得刺耳难忍,比睚眥更愤怒?她自个儿还不是时常和睚眥吵嘴,骂过他一些乱七八糟的恶言,难道只准她骂睚眥,不许谁来争抢这种乐趣?

  “你那时在发呆哦?真有闲情逸致。”睚眥拿她刚才酸过他的话,原封不动,逐字未改,奉还给她,只不过没有恶嘲的口吻,倒反常多出笑意温柔。

  “才不是哩!毕竟我们两个共处这么久——实际上不过快满三天而已——我觉得扣除掉你一百个缺点来看,你人算不错,勉勉强强称得上‘挺照顾’我的。嘴是很坏啦,又粗手粗脚,可是和你吵吵闹闹很快乐呀……我们应该是朋友吧?替朋友出气,不是很有正当性吗?”即使是她单方面认定两人友谊,也可以解释她的行为没有反常吧。

  “朋友”两字,弄拧睚眥的眉。

  他思索了她的答案,同时将答案搁入困扰自己的问题之中——正因为是朋友,见她受伤,所以暴怒?

  不,不是。

  别说朋友了,连兄弟被打伤,他都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连区区一鞭也闪不过,代表孱弱无能,自己该鼻子摸摸,再严加修炼才是——他还会这么冷血无情地对兄弟及朋友说。

  可是见她受伤,他没有如此风凉,他气得犹若最心爱的东西被人给弄碎一样……

  心、心爱的东西?

  仿佛一阵突来清风,吹散了蔽月乌云,豁然开朗。百思不解的疑惑,找着了吻合的答案。

  觑瞅近在眼前的粉嫩小脸,他有种啼笑皆非的自嘲无奈。

  怎么会是她呢?

  怎么会是一株灵参?

  怎么会是一只……非雄非雌的小家伙?

  就因她短短一句“想留下”,他折返回武家庄,为她放弃坚持和傲性,明明脚已跨出了府门,不顾武家人在身后叫唤追赶,当时要拉下脸回头,多损颜面,他却不想坏她兴致。

  她的兴致,与他的颜面一块放在秤子衡量,竟是如此严重倾斜。

  她是什么时候使出小人步数,将他变成这副婆妈性格?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影响这般强烈?

  “你干嘛……这样瞪我?”参娃只觉他眸光一亮,前一刻还隐含余怒的脸庞,瞬间被笑意取代,好似千古大难题迎刃而解,他变得神清气爽,而在神清气爽之后,又看着她蹙眉,真没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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