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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那……你要小心些,三足龟……别被它弄伤。”不,这不是她要说的,也不对,攸关安全,当然定要再三叮咛交代。

  但,有一件事儿,她更想告诉他、拜托他、请求他,可是,心里清楚,他会拒绝她,而且,完全不加以考虑……

  她管不住嘴,因为,太害怕又要重复好几日的求助无门;怕又是好几日完全失去他的消息……

  她嗫嗫嚅嚅,有些气虚,有些忐忑,还贪心地,报了一些些的小小希夷:

  “你……能不能,有空,呃,不用每天,就,闲下来时,不麻烦的话、平安的话。有点寂寞的话。想。想找人聊天诉苦的话……你主动用水镜,和我联络……好不好?”

  说完,等着被他噙起冷笑、等着被他凛眯眼眸,无情驳回。

  在那之前,她还做着微弱的垂死挣扎:

  “我还没办法弄出完整的水镜……只有一颗栗米大小,也维持不久……你弟弟和魟医,不知几时才回来,好几天看不到你,我会担心……”

  呀呀,他一定会回她:担心什么?不需要。

  或是,淡淡嗤声:我没有那么荏弱。

  再不然,也会是我没有你这种闲工夫……

  “好”

  说不定,他现在心里正想着“你真是颗烦人的蚌”。

  呀呀呀,马上就要被讨厌了……

  停。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

  好?

  一脸嫩呆的蚌娃,仰高脸蛋,妄想神色依旧儒淡的囚牛,他薄美的唇,抿闭着,眸子与她交视,未曾挪开。

  “你……有说话吗?”她发呆,喃喃问,要确定是不是幻听。

  “我说,好。”弯起来,总像笑着的唇,开合间,逸出简单三字。嗓,是那么淡,说得那么浅,没有哪个字,加重了力道,但三字敲进她耳里,鼓噪了她的心跳。

  他说,好。

  他真的说了!

  “不……不要太多天一次……不不不,我、我等,我会等……”珠芽嘴角上扬,开心到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负责闲话家常,找不到话说,我就会撤收水镜。”别奢望他主动找话题。

  “交给我!全部交给我!我负责!”她豪气拍胸脯,砰砰作响,力道一点也没客气,槌得自己险些岔气。

  像要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叽叽咕咕、亢奋努力,把这四天空缺,补齐。

  无论是她这边发生的芝麻小事,或是他那边,寻找宝珠时,所遇上的种种情况,她巨细靡遗,说着,也问着。

  直到她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时,已是良久良久之后……

  “我罗嗦了这么多,都忘了先问你……你今天用水镜传形回来,是不是有很紧急的事儿?”

  会这般想,是因为他不像她,分不清大事小事,将水镜胡乱使用。

  他不可能闲来无事,变出水镜,传形回来,却没有任何重点交代,定时非常非常非常十万火急的要事,才能劳他亲自动手。

  万一,是太严重的事儿,她这么一拖延,真是罪过大了!

  “……”他沉默。

  “有吧?”她水眸眨眨。

  “……”他淡淡瞟她,不语。

  “是什么?囚牛?”她还在等。

  没有。

  水镜撤去之前,他的答复,如此传来,轻浅的,像烟岚。

  没有。

  他没有任何急迫的事,需要用水镜传递。

  他今天只是……

  四日不见她音讯,心,焦躁起来……

  只是,看她。

  看她平安,看她无事,看她能如何按奈下他焦躁的心绪。

  只是,想看她。

  三足龟妖,体大如岛屿,背壳若山峰,静止不动时,宛若一座海底山峦,潜伏于海沟一隅。

  传言中,它拾获宝珠一颗,功力倍增,有如神助,短短数月,已成方圆百里间,最势壮的妖物。

  正因如此,囚牛循线而来,找上了它。

  一开始的好言请托,商借三足龟妖所获宝珠一觑,用以证实,是否为囚牛遗失之物,三足龟妖不从,只好诉诸暴力。

  结果,大失所望。

  所谓宝珠,并非龙族如意宝珠,而是某大妖的内丹,可怜的三足龟妖,白白挨了打,吐出内丹,还惨遭冷嗤唾弃——囚牛对内丹不屑一顾,拂袖离去。

  这也已是半年前之事。

  三足龟妖事件结束后,囚牛没有即刻返城,据说,另一海域,亦有妖物拾宝的消息,他没放过任何一丝可能,非要亲自查看。

  时间,在他奔波寻找之间,缓缓流逝。

  她知道三足龟妖的详细经过,也知道深海魔蚌的传言——第二只被打到吐出真珠的家伙——真笨,被揍之前,把“疑似宝珠”的东西,拿出来给囚牛瞄瞄,若不是如意宝珠,囚牛不会有兴致去夺。

  偏偏,它们都喜好皮肉之疼,非得逼囚牛动手开扁,扁完,才愿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双手奉上宝物。

  这些日子里,他经历的种种,她全都清楚。

  因为,他很守信诺,以水镜和她联系,几乎是固定一日一回,到后来数月,她终于练成凝镜传影的小小法术,才将固定的次数,加倍上去。

  两人明明相距数千万海里,熟稔度,不疏反增。

  他越来越清楚她的喜好,无论是食物,或是习惯,甚至,是她的小癖好。

  她喜欢吃酥脆的小虾,连壳带足,要出满嘴香酥;她还喜欢精致的小东西,米粒大的铃铛。串珠,讨厌夸张沉重的珊瑚首饰,她对音律不通,但毫无自知之明,听说,最近学起了弹琴,让他心生恐……期待。

  而她,盼啊、望啊,总算在他离城的第七个多月、第二百一十五天,等到了确切的返城日期。

  明天。

  呃,正确来说,是今天。

  “睡过头了睡过头了睡过头了啦!”珠芽手乱乱,发没空梳,脸没空洗,全在奔驰的过程中,将它们草草做完。

  得知消息的她,过度兴奋,整夜情绪高涨,满脑子全是“他要回来了”的喜悦狂乐,开心地满床翻滚,埋首鲛绡被里,快乐尖叫,然后,下场就是——

  快早上才睡的特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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