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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对,他一定会,只要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他,他会替她想出解决办法的,因为,他总是这样。

  不理会梅盛在身后的嚷唤,梅婆姗提起全力,施展轻功飞奔在圈里的花草上,焦急的心让她好些回都没瞧清脚下受力的枝桠有没有踩空,摔得又重又疼,但她不顾狼狈、不顾疼痛,一心只想去找他。

  找他替她燃一盏灯,指路的灯。

  “怎么这么急?后头有人在追你吗?”

  当她气喘吁吁地在院后菊圃间找到梅舒迟时,他笑容可掬地问着她,令人不解的是,他脸上不见半分异常,几乎让梅姗姗错觉他还不知晓她爹替她允婚一事。

  “三、三当家……”

  他半侧着身,一头又直又顾的长发迎着秋风而飞,他笑着,笑着等她喘完并说明来意。

  梅姗姗摇着头,“项阳是项阳,项阳是小师弟……但夫君,我不能接受。”顾不得尚未顺好的气息,她心慌地想让他听懂。

  梅舒迟浅笑着,“梅舒迟是梅舒迟,梅舒迟是小迟哥……但主子,你接受,为什么现在这样的逻辑换到梅项阳身上你不能?”

  他听懂了!

  他听懂了……却给她最残酷的答案。

  梅舒迟弯身摘下脚边一株价值不菲的红焰菊,递到她面前。

  “你自己找答案吧。”缓缓的,他唇边的笑容褪去,像是不曾存在过。“你向来自主,没有人能动摇你的决定,当年如此,现在亦然。主子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她没伸手接过菊株,他却松手任红菊脱离指间,坠落她眼前。

  满身菊香的男人带走了鼻翼间所有的清香,她嗅不到引丝的芬芳,在努力吸纳之间,却听到类似啜泣的吸鼻声。

  拾起泥地上的红菊,她开始一瓣瓣扳离菊株,檀口喃喃低吟着。

  直到最后,她瘫坐在泥地上,一阵凛冽的夜风吹来,卷起了满地的红瓣,在空中扬舞,连她身后不远处那摊没让人注意到的拆卸花瓣也无法幸免。

  那夜幕间漫天飞扬的花瓣里,不只有她寻找的答案——

  也有他的。

  第九章

  没人知道为什么梅姗姗最后还是点头允了梅盛安排的亲事,或许也没人在意过,毕竟梅姗姗与梅项阳是青梅竹马,梅庄的人早就心知肚明,而“青梅竹马”在许多人心底本来就和结发夫妻相等,只有几个爱嚼舌根的长工、丫鬟偶尔会聚在一起谈论另一个青梅竹马的反应——不过,另一个青梅竹马毕竟是主子,又是个待人极好的主子,所以并没有太多不堪的流言加诸在他身上,流传最盛的充其量也就是用“主子与奴仆,身份之差”来代替梅舒迟的落败。

  落败呀,一个这么好的男人。

  梅盛一家都又笨又蠢,一个穷护师和一个主子,谁都知道当然要挑有权有势又长相优、个性佳的主子呀,可他们偏偏拒绝与主子攀上关系,甘心奴仆嫁奴仆,再生一窝奴仆出来效忠梅家,这令许多没机缘攀龙附骥的小姑娘们直呼可惜及浪费。

  这些闲言闲语自然免不了传进梅盛一家耳里,但话随人说,他们就是不动如山,而梅项阳内定的新媳妇儿更是无动于衷到令人怀疑到底要出嫁的是不是她?

  记得那天,梅姗姗拖着更显疲倦的身子进门,只留下一句“要嫁,等我满十八再说”,接着便不发一语,人房关门。

  十八岁,那还有两年的日子要算呀。

  梅姗姗撂话的狠劲,不给任何人多嘴的余地。

  反正姑娘家十八岁嫁人还属适宜,十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两年,梅项阳自是欢喜答允。

  感觉像是小俩口的事,可在梅庄这事还三不五时教人提出来闲磕牙。

  云淡,风轻,两年期限转眼只剩半年。

  庄里沸沸扬扬的热闹气氛似乎被隔绝在这扇门之外。

  梅舒迟正在绘菊,将他所种植的寿客君子跃然纸上,绽出一朵朵近似真花的墨绘,一点一挑一勾,毫不拖泥带水。

  “姗姗,你过来瞧瞧。”他搁下笔,招来伫在他身后,看他看到发傻的梅姗姗。

  “喔。”

  她依育走近,目光从他脸上移至宣纸。“真美。”

  菊月还未至,能瞧见梅舒迟画的菊,也真是令人倍觉熟悉及亲切。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荷莲味,那是屋外一池粉莲喷香,也是梅庄第二当家掌事的月令,而向采在这个月份总是懒惰夏眠的梅舒迟竟有雅兴起了个大早来作画。

  “我只会画菊,其他的一概不行。”

  他笑,有些淡然。

  拭净了手,他领着她到另一张桌前,上头放着一只大木箱,他动作轻缓地打开了左右两锁,里头全是新嫁娘的行头,喜帕红缡、凤冠霞帔、首饰花钿、黼文大带、连裳、风头红鞋、胭脂眉黛、红绿彩锦绾的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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