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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赖小皮,你怎么跑下来了?忘了脚有伤吗?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我回去再——”

  “我只问你一句,你追我,全是因为要报复我,报复在生日宴会上我让你丢脸?”赖品柔微仰的脸,没有多余表情,仿佛仅仅在问:现在几点?

  夏繁木难掩错愕。

  她怎么会知道?

  目光犀利,落在后头冯继明身上。

  冯继明被瞪得好冤,马上澄清。

  “不是我说的!是……董事长夫人,她和董事长的对话,被她听到了。”他小声说,根本是用唇形在告密。

  “你谁都不用看,回答我!是,不是,一句话,干净俐落!”赖品柔没有耐心等。

  实话与谎言,在那一瞬间,同时闪过夏繁木脑海。

  他很想回答她,不是。

  不是。谎言。

  说一个谎,只会带来第二个、第三个谎……

  是。实话。

  实话之后,还有太多需要补充。

  他确信那些补充,可以得到她的谅解。

  于是,他选择了坦白。

  “是。”

  后头的补充,正要从嘴间逸出。

  那一声“是”,击碎赖品柔的冷静。

  “哇靠!这么下流的方式,你都想得出来?夏繁木,你真卑鄙!”她咬着牙,说话声因而弱小许多。

  “听我说完!”他不要她拒听,接续说:“是,我追求你,最初的起因,确实是准备报复你、确实心存不良,因为“报仇”这么幼稚的理由,用最恶劣的手段,玩弄你的感情。但是相处过后,那个蠢到不行的念头,越来越小、越来越不常浮现——你也发现了吧?我从来没有伤害你,我甚至已经考虑……忘掉最开始的打算,和你就这样……真正的在一起——”夏繁木一口气说着,怕只要再慢一点,就失去补充的机会。

  赖品柔听完了,反应却是扯唇笑——不,那不算笑,根本只是撇嘴。

  “人不够多,是吗?”

  她嗤地一笑,嗓冷冷地,骤降十度。

  “什么?”

  “现在,观赏的人数不够多,不足以消你心头恨,所以你继续扯谎,还想骗我,让我再傻傻信你,等待另一个更盛大、更多观众的场合,你才来宣告游戏结束,要更多人见证,你是怎么讨回公道,教训惹上你的笨蛋?”没有伤害她?现在这叫什么?

  所有对她的好,哪些是真的,或者全都是假的,钓她上钩的饵罢了?

  “不是这样!”他否认。

  “人被骗一次,是傻;被骗两次,是呆;再被你骗第三次,我赖品柔就是天字第一号大笨猪!”她吼断他的话。

  对他,她失去了所有信任!

  夏繁木从她眼中,读到了这些。

  “赖小皮,我没有骗你,我方才说的全是发自真心……”

  “哈,这种话,去讲给鬼听吧!”她维持骄傲,昂首,转身走人。

  “赖品柔——”

  他伸手要握她,不要她带着不谅解离开。

  “别碰我!否则,我绝对出手揍你!”她浑身汗毛直竖,强烈排斥他。

  “你别走,我——”

  她挥出一拳,扫过他脸颊,他看见她表情抽痛,知道是牵动伤口的缘故。

  “你不要乱动,你有伤口——”

  又是一拳,伴随另一个疼痛的皱眉。

  “好,我不靠近你!你停下来!”

  夏繁木后退一大步,怕她顾着骟赶他,忘记手脚都带伤。

  她瞪他,确定他不动,她才握紧拳,收回腿侧。

  “夏繁木,这一次,我们真的玩了。”

  她说。

  没有转圜,没有余地。

  没有再给他机会,挽留。

  赖品柔一直走、一直走,漫无目的地走着,脑中没有想去的地方,却也不愿停下来。

  手机铃声响了又挂、挂了又响,数不清有多少通来电。

  不是她故意不接,而是她根本没有听见。

  脑子里乱烘烘、吵闹闹的,全是夏夫人和夏繁木的声音——好吵。

  繁木亲口告诉我,他对她完全没有爱情,只是要她尝尝教训,狠狠丢一次脸。

  吵死人了。

  是,我追求你,最初的起因,确实是准备报复你、确实心存不良,因为“报仇”这么幼稚的理由,用最恶劣的手段,玩弄你的感情……可不可以闭嘴?

  可不可以不要说了!

  “小姐?小姐……是你手机在响吗?”

  某位路人拍拍她,指指她的背包,好意提醒,她才从那堆吵杂声中慢慢脱离,终于发觉手机动静。

  她从背包里拿出手机。

  幼容姐。萤幕上的显示。

  她接通来电:“喂?姐,你找我?”

  苏幼容的口气是慌张的:“赖皮!你怎么一直不接姐电话?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苏幼容的紧张,源自于夏繁木的来电。

  他拨出五六通电话,赖品柔都没接,他认定她是选择性不接,于是转而拜托苏幼容。

  他自然必须向苏幼容全盘托出,三十分钟前,会议室里,那一段前因后果,包括他追求赖品柔的本意,以及赖品柔得知真相的反应。

  他很担心,苏幼容听完,更加倍担心。

  “你真的是抱着那种心态去追求赖皮?繁木你知不知道,第一个追求她的男孩,也是带着目的,让赖皮多受伤……”

  苏幼容才告诉了他,关于那一段戏谑的、伤人的感情。

  夏繁木真的不知道。

  要是他知道,他不会用那种烂招,在她伤口上撒盐。

  “拜托你,她应该会接你电话!你把她带在身边,不要放她一个人,我怕她出事!”夏繁木完全不敢浪费时间,用着哀求的口吻,要苏幼容帮忙。

  连拨数通电话,苏幼容终于听见了赖品柔的声音。

  “我?……我在走路,在忠孝东路……咦?我怎么走到这里来?咦咦?手上还拿一支冰激凌?”赖品柔整个大回神,中间有一整段记忆空白。

  “赖皮,你现在来姐姐家,尽快好吗?姐在家里等你!”

  “哦,好,我看一下这里离捷运站……”

  “坐计程车来,姐帮你付车资,你现在马上招车……赖皮,招了吗?”

  “有一辆空车,我招了。”

  二十七分钟后,她人坐在苏家沙发上,苏幼容喂她喝了一大杯热可可。

  “你怎么身上都是伤?”苏幼容关心地问。

  “前几天摔车。”

  “有没有去医院仔细检查?会不会脑震荡,或者骨折?”

  “有照过X光,我自己没那么细心,联想到那么多,不过,夏……呃,医生有帮我看过,没有脑震荡,没有骨折。”赖品柔对着苏幼容笑。

  怎么可能笑得出来?苏幼容没有放心,反而更忧心,打量着她。

  她还是在笑。

  “赖皮,你没事吗?”

  “没事呀,快结痂了。”

  “不,姐问的不是摔车的伤,繁木打手机连络不上你,他打到我这儿来,也告诉我刚刚在他公司发生的事……”赖品柔瞄着手机,未接来电已经突破两位数,其中一个名字最最刺目,几乎害她的双眼感到酸涩。

  她想也不想,直接动手——

  夏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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