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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上官白玉不可思议地看着说出这番话的梼杌,她气抖着唇,找不出任何字眼来骂他,只有豆大眼泪仍在掉。

  肯碰她是看得起她?她应该感谢他玷污了她?

  这只凶兽真的太超过!脾气再好的她也无法吞忍,用尽最大力量从他的掌握中抽出自己的手,又是一记响亮掴掌,打偏梼杌的脸。

  “女……人……”倨傲的梼杌忍无可忍,还没人敢一连两次在他脸上烙掌印!他的獠牙和利爪又冒出来,铁青着脸凶狠地转向她,一口怨气却在看见上官白玉呜咽痛哭时又吞咽回去,连獠牙都像被一记重锤给硬生生敲回牙龈里不见踪迹,轻易便能撕裂妖魔皮肉的钢铁爪子也在瞬间砍掉了。

  她可怜兮兮的将半张容颜埋在掌间,指缝渗出晶莹泪水,即使努力压抑着不哭出声,仍然有些许抽泣声传入他耳里,而她双肩的重重颤抖,仿佛快要抖散她那单薄身躯。

  “喂……”梼杌刚才吼她的气势荡然无存。“女人,别哭了啦……”他摇摇她的肩,被她扭身挣开,她不理睬他,继续啜泣。

  梼杌哪里曾遇过如此棘手的情况?他和不少女妖云雨缠绵过,双方只想在彼此身上寻找快感和乐趣,rou体关系一结束,两人各走各的,他回到独来独往的轨道,女妖们也挥挥衣袖潇洒离去,不啰唆、不纠缠、没有留恋,当然,也没有哪只女妖会哭成她这副德行,尤其……他还不算真正地和她结合。

  她哭得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并非嫌恶她吵,也不是丁香每回哇啦哇啦哇啦说不停的不舒服,他只想快一点止住她的眼泪,却不知道该采取哪种方式,最后,还是以粗鲁做为手段。

  “上官白玉,不要哭了!”梼杌钳制她的双肩,想制止它们颤动,在同时,他没忘掉眼前这个女人有多脆弱,一捏就会碎,所以十根利爪已经稳稳当当收回肤肉里,在他握住她纤肩时,利爪不会深深刺伤她。

  “不要你管!你放开我!”

  原来,柔顺的小女人也是有脾气的。

  她奋力挣动,那时在澡室的恐怖记忆重新涌上,他用属于男性的蛮横力量压制她,她正想放声尖叫,梼杌却抢先开口。

  “我真的不懂你在气什么,那不过是件小事,应该男人女人男妖女妖都觉得很爽快的事情,我不相信你们人类都不做。只要对眼了,不就可以直接来吗?我不懂你为什么哭。”梼杌严肃地问她。

  他以兽的观点看待男欢女爱这档事,它发生得天经地义,不用挑时辰地点,草地上、树丛边、水池畔,哪里方便哪里就行,爽快完毕,各分东西,谁也不藕断丝连,谁也不啰哩叭唆,偏偏她却气哭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听见梼杌的困惑,上官白玉忘掉自己还在哭,挂着两行清泪,抬起螓首。

  “你……是很认真在问这个问题吗?”她一时之间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他那张坏嘴总是这样,酸起人来不遗余力,所以那几句话的本意或许并非字面上的涵义,可是为什么她眸里看见的他神情好迷惑,好似他长久以来认定的真理被人狠狼推翻一般的不明白。

  “是,我不懂,你说给我听。”至少得替他解答,他才知道问题出在谁身上。“是我的爪子太利、獠牙太尖,把你弄得浑身是伤,所以你生气了?”梼杌径自补上一个临时想到的猜测。

  “当、当然不是。”他的话让上官白玉想到澡室那一幕,苍白的容颜浮现赧红。

  她忘记他是兽不是人,无法了解人类的礼义廉耻,才会不懂她哭什么,她太快责备他了……上官白玉心软地想。

  纤手抹抹泪,她坐直身子,要梼杌也正襟危坐,与她面对面,她的嗓音还带着浓重哽咽,说起教来稍嫌无力:

  “对人类女子而言,贞洁非常重要,不是夫君的男子,是不能随便碰触她的,一个失贞的女人会面临诸多指责和唾骂,甚至……不容于世。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如果我是你的夫君,我就可以动你,是这样的意思吗?”夫君,什么玩意儿?有点熟的词儿,但好像又离他的人生很遥远。

  “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夫君?姑且先不论我们之间人与妖的差异,我……我早已有自小订下的婚约,可现在……我竟让我爹蒙羞……”说到此,上官白玉泣不成声。

  “你们人类真怪,做这档事还会被指责唾骂?男人女人都一样?”

  “不……只有女人。”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如果以她和梼杌的情况来比拟,梼杌会被称为“风流成性”,她却会被冠上“荡妇淫娃”的罪名。

  “只有女人?”他扬眉。“为什么?这档事又不是只有女人一个人便做得起来,那男人呢?没他的事?”

  “……”她怎么会知道?自小的礼教就是这样教导她,对她而言,妇德比性命重要。至于夫德?书里没教,夫子没教,爹也没教,她不知道为何男女问的差别待遇如此大,她只晓得,她的身子不洁,汪家定会央求退了亲事,而她会受街坊指指点点,爹更会丢不起这个脸,或许……她该就此了断自己,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梼杌嗅到她绝望求死的味道,臭着脸吼道:“我不准你随随便便去死!”

  她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太不可思议了,我长耳朵到现在没听过有人为这种小事而死!”几十万年来也没听过!

  “怎会没听过?东四巷的胡嫂子偷汉子,被胡大哥活活打死,胡嫂子的娘家还不敢替女儿吭声;南二巷的施家闺女出嫁当晚被夫家连夜送回来,说是她不贞洁,洞房花烛夜并未落红,结果她在那夜悬梁自尽……接下来,下一个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人物,将会是上官家的我……”呜……

  至此,梼杌弄懂她为何一醒来就反应激动。

  原来在人界,这项罪名还真重。眼看她又哭惨了,梼杌叹口气,“在澡室里,一切就只做到你晕厥前的那些,没有后续。”他突然很想向她解释,不想让她哭泣担心,也不想让她有寻死的念头。

  “没、没有后续是指……什么?”还是清清白白小闺女的她,自然不会懂他对她做过的那些只能算是前菜。

  “我在你身上制造出的痕迹,半条也没留下,你还是完完整整的你,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就算是你嘴里那个自小订下亲事的未来夫君……”梼杌蓦然锁眉,停顿,将最后那句话默默咀嚼再三,又停顿,又咀嚼,瞬间理解那几个不常听见的字眼所代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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