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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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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是京城慕容家。” 无论“京城慕容家”是何许人也,栀儿小小的心灵还是感到受伤。 婶娘常常说要卖掉她,因此当这一天来临时,她似乎觉得没那么害怕,可是说不难过是骗人的。 她没有亲人了么? 栀儿默默垂首,强忍着鼻酸,小手偷偷擦掉忍不住渗出眼眶的湿意。 不哭不哭,娘临死前说以后爹娘会在天上守着她,要是她哭了,他们也会伤心难过的,所以她不可以哭。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来到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集方突然听见身旁传来一阵不属于马车行进的声音。 咕噜咕噜—— “你饿了?” 她羞窘地点点头,集方见状,差车夫下车买包子。 热腾腾的包子被递到栀儿面前,她睁大眼,小嘴惊楞得合不上来,猛咽唾沫。 “要给我的?”好香喔,还冒着烟呢! “没错,往后你只要听话,温饱不再是件难事。” 从栀儿身上,他不难看出杜家夫妇怎样对待栀儿,苍白瘦小的她,活像长期饮食失调,只有那双黑珠子般的滴溜大眼还算能看。 “嗯。”小手捧过白胖包子,难得的美味冲淡了些许离愁。 集方看着静静咬嚼包子的她,心申暗自兴叹。 这女娃不哭不闹,聪颖坚强,若真如算命仙所言,她的命格能化解少爷灾厄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红烛炮熠,映出满室喜气洋洋的红。 小栀儿也是一身喜气的红缎袍,听话的坐在床帏下,困惑的清澈大眼瞧着到处都贴了红色讥纸的寝房,雪白小手局促绞着绣面精致的罗裙。 这房间比叔父家还大,可是空气中总是飘散着化不开的药味,闻起来让她不太舒服……不过,倒有一股不同于药味的香味儿直钻入鼻中; 随处张望的大眼溜过桌上的精喂细脍,随即迅速调开。 慕容老夫人没允许她可以动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东西,所以她要听话,不可以老把眼儿转到桌上,说不定那是身后那位睡着的大哥哥醒来之后要吃的—— 不对!老夫人嘱咐过她,要喊他少爷,不是大哥哥,往后少爷就是她的亲人。 她又有亲人了么?真好。不过,少爷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正襟危坐了一个时辰,栀儿浑身又累又酸,忍不住回头偷瞧沉睡中的少年。 少爷跟她一样,都穿了大红衣袍。她从来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裳,她好开心,可是少爷不开心么?因为他的脸色好差好差,连睡觉都皱着眉头,看起来好像很难受—— 对了,老夫人说过少爷病了,只要她从今往后悉心服侍少爷,就能在慕容府待下,不必再回村里过挨饿受冻的日子。 少爷病了,好可怜喔……不晓得有没有看大夫呢? “栀儿会听话好好服侍少爷,少爷要赶快好起来、千万别死掉,不然栀儿就没有少爷能服侍,也没地方可去了。”她郑重其事地低喃。 “有什么事,少爷都可以吩咐栀儿做,栀儿虽然才八岁,可是栀儿会烧饭、洗衣、洗碗、打水、烧水、扫地、捶背,只是婶娘常骂栀儿捶背的力道不够……” 她如数家珍扳起手指点算,但一思及拿她换钱的亲人,连日来刻意忽略的难过又悄悄爬上心头。 “栀儿在慕容府认识了一个朋友叫茴香,茴香对栀儿很好,栀儿在慕容府有朋友、也不会挨饿受冻,所以栀儿喜欢慕容府。拜托少爷别拿栀儿去换钱,栀儿会很乖的。”忽尔,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献宝似的睁亮眼。 “栀儿还可以背书给少爷听喔——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 躺在玳瑁榻上的十五岁少年,被床畔细细的絮聒声扰醒。 慕容温撑开沉重的眼皮,适应了昏黄的烛光后,在迷蒙的视线中瞥见床尾帏帐下一团红色人影。 “闭嘴。”她吵得他头好昏! 栀儿一楞,大眼对上一双不甚友善的阴酷黑眸,两手赶紧捂住小嘴。 ’ “你是谁……在这做什么……” 他的声音即使气若游丝,蜡黄枯槁的病容虽然苍弱无神,也折损不了天生的威严霸气,栀儿望而生畏,连忙惶恐跳下床来,咚地跪在床前。 “栀儿……在这里服侍少爷。”她稍稍放开小嘴前的手,说完又立刻捂上。 “滚开,我不需要人伺候……” 他病入膏盲,只有等死的份,何必拖累那么多人! 小嘴前的手又稍稍放开。 “少爷,老夫人说——” “滚……”他虚弱地吐出一个字后,闭上眼,抵不过昏沉的侵袭,又再度沉入黑暗。 “少爷?!”栀儿见他闭眼,惊惶上前,怯怯伸出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幸好,还活着! 只不过,少爷又睡下了,什么时候才会再醒来? 少爷睡醒以后如果要吃桌上那些东西,她可以问少爷能不能分她一点么? 栀儿又爬回床沿坐好,听话地守在主子身边,小手依然紧紧捂口,不敢再大声说话,免得吵醒了主子。 等着等着,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小栀儿打了个呵欠,无意识地任脑袋靠向床柱…… 府内众人尚不知,他们昏迷了数余日的少主,在冲喜之夜曾经苏醒片刻。 第二章 湍楼,众人正因为慕容家少主从昏迷中苏醒而欣喜忙碌着,但让奴仆们伺候的正主儿却不太领情,不,应该是相当不领情。 匡啷—— 又是一声药盅碎裂的巨响从湍楼传出,伴随着气喘不休的虚弱低咆。 “出去……” 随侍的四、五名奴仆看着洒了一地的珍贵药膳,面面相觑,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少爷从小就体弱多病,一经久病,性情也变得孤僻冷漠、阴晴不定,一发起脾气就拒喝汤药,但从没像这几日来,愤怒到把药盅摔烂了好几次! 淹没在众人身后的栀儿,也被慕容湍的怒气吓得躲到柱子后。 病了就是要喝药,少爷怎么不喝呢?而且,少爷生起气来比婶娘还恐怖,好可怕呀…… “出去!我叫你们统统滚!” 大家一见主子撑起瘦弱虚乏的身躯,纷纷紧张低喊。“少爷当心——” 慕容湍阴鸷冷眸一瞪,一干奴仆立刻噤声,不敢多哼一个字。 “还杵在这里?吱咳——”气急攻及心肺,他骤然猛咳,双肩剧烈抖动。 “少爷!”众人惊呼上前。 他只手挥开他们的好意,咬牙寒侧低语: “你们只把我当病人,不把我当主子,我说的话不管听了……是不?”看,这就是他的人生、他的宿命,镇日与苦药为伍,连下人都敢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湍儿,他们不是在忤逆你。” 仪态威严华贵的老妇人走进内室,一干奴仆立刻退到两旁。王氏平日凛不可犯的语气,在面对唯一的孙儿时,只剩语重心长的心疼。 慕容湍一看是对他疼爱有加的祖奶奶,便默不吭声地撇过头,迳自生闷气。 王氏了然地瞥了眼一地的狼藉,深知孙儿久病厌世的心态,看在她世故的老眼里,点滴都痛在她这个祖母的心里。 越过地上的汤汤水水,王氏来到床边坐定,爱怜地拍拍孙儿枯瘦的手。 “是药膳味道不好么?姐奶奶让人重新熬去。” “不必,再怎么熬,药也不可能变仙丹。”慕容湍憎恶道。他的嘴里甚至能马上感觉到一股摆脱不了的苦味,他痛恨这个味道! “为了治病,你要耐得住心。” “耐心?十多年的针灸、用药,您以为我还有多少耐心?我好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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