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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鸦鸦一群高头大马的少年饶富兴味地围过来时,黎冰只觉得害怕。十多年来,她都活在炎帝城的高墙内,不是不曾渴望高墙外的世界,但在她终于鼓起勇气踏出皇宫的今夜,驱使她的原因却是想躲避母亲的震怒。她完全没有心思享受有生以来第一次偷来的自由。

  毕竟,她总得回去的,如果她在外头闯了祸,恐怕母亲会更加生气。她白着脸往后退,却不知自己退到了暗巷里。少年们彼此看了看,觉得有趣极了,这小女孩真大胆呐,他们一下子被挑起了兴致,大步逼近。

  黎冰脑袋一片空白。

  她应该有更得体的表现──她总是无法做出让人满意的,或者该说,让母亲满意的,让父皇多关爱她一些的得体表现,永远都不!所以她习惯躲藏,习惯缩在角落里,害怕人群的视线。他们一定在想她为什么这么愚蠢,才会老是惹母亲勃然大怒,令父皇失望得不想再多看一眼。

  她这么笨,这么蠢,这么不得体!

  为什么是你?!她总是想起那一年父皇的寿宴上,她出了丑,母亲恶狠狠地拽着她回到长乐宫,像恨不得她消失那样地打她。

  四岁的她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她不小心打翻了献给父皇的贺礼,寿宴上大臣们交头接耳,皇后则慢悠悠地笑着道:大公主怎么这么莽撞呢?真是个傻孩子。

  父皇脸色更难看了。那是她记忆里最深刻的,关于父亲的模样。

  父皇当然失望了,这个愚笨的女儿,竟然是帝国的大公主,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储之一——这是多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

  那时她还不知道,当寿宴结束后,回到长乐宫会有什么样的待遇等着她。

  母妃从来不算仁慈,如果她对自己的奶娘没有任何记忆的话,也许她会认为母妃是仁慈的吧?毕竟母妃偶尔会对她和颜悦色,比较不那么容易生气。母妃总是不耐烦,凛若冰霜,好似生着谁的气,但偶尔,她会像奶娘那样地对她温言软语,例如在那年准备参加父皇的寿宴时,母妃好温柔好温柔地打扮她,拥抱她。美丽的母妃对她轻声细语,充满爱怜地说话时,她暗暗地想,她会永远当母妃的乖宝贝。

  那时她真的以为,她好幸福啊。

  但那天,寿宴还没结束,母妃死命地拽着她,回到长乐宫后,那双漂亮的眼睛布满血丝,那张艳红的嘴吐出了毒焰,在寿宴前安抚地梳过她头发的手,指甲死命地掐进了她的手臂。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会这么愚蠢?你怎么不去死!

  她被母妃拽住了头发,将她的额头一次次往墙上撞,她好痛,好害怕,却不敢哭,怕母妃更生气。

  她太笨了,才会惹母妃生气。

  人们会说,帝国的大公主,竟然如此平庸愚昧。难怪父皇不喜欢她。

  该怎么做才是得体的,惹人疼的,她似乎总是学不会,于是在面对各种突如其来的状况时往往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你想选我们之中的哪一个?不会是贪心地想要全部吧?”少年们追着她跑进了死胡同里,当中的一个见她迟迟不开口,便开玩笑地道。

  这小姑娘不但没往人群中躲避他们的调戏,还偏找无人的巷弄,不是引诱是什么?

  黎冰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人误解的举动。在宫里,夜神祭典的规则与民间不太相同,贵族子弟们扮演的夜神部下只能邀请自己的未婚妻跳舞;或者在对方父母允许的情况下,在花园里,两两成对地跳着规规矩矩的宫廷舞,之后男女双方依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应对,必须隔着一张长桌,喝茶下棋谈论合宜的话题──难怪那些纨裤子弟们嫌无聊啊!还真的是适合老人们聚在一起打呵欠的活动。

  “我……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啊?”他们原来也不是真的怀有恶意,但有时候,拥有特权确实容易让人无法无天,反正无论如何他们都有个有权有势的老子撑腰,谅这些平民老百姓也不能拿他们如何。

  “我……”黎冰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她只知道她的身分绝不能曝光,而这些人和她此刻的行为会令皇室蒙羞。“对不起,我想回家。”

  这么扫兴的答案,绝不是他们乐意听到的。

  “搞什么啊?”其中一名少年伸手要抓她。

  比起面对这些恶棍,母亲的愤怒更让黎冰惧怕,在少年被他的同伴拦住的同时,她立刻推开少年的同伴往大街的方向跑。

  “算了,姑娘可能累了。”说话的是个年纪稍长的青年。

  “祭典才开始,累什么?”那少年笑得更恶劣了。“啊,胃口这么大,难怪会累。”少年大步一跨,招呼同伴替他拦住人,原本等在巷口,显然是少年同伙的几个人,立即肩并肩堵住黎冰的去路,她只得往旁边更窄的巷子钻去。

  “霍磊,别太过分了。”青年拉住被激起玩兴的少年。

  “少管我,要守规矩,你就回宫里去,别来扫我的兴!”少年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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