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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如果不是他的画被烧毁……”

  “他也未必能得到赏识。”毕竟得奖的作品不是出自他之手。“何况,你以为最后到达终点的是死命也要抓住机会的人,还是轻易放弃机会,转而迁怒命运的人?”她替父亲死命地抓住了那个机会,而她父亲却只看到命运设限在他身上有限的才华与失意,看到他一辈子不得志的命运,与女儿“轻易”的成功。

  “扣除等待颜料干的时间,你能重画的时间根本不多,对吧?”他声音里只有心疼。

  王雪葳还想说什么,提起一口气,眼泪却掉了下来,想反驳的声音变得可怜兮兮,“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以为父亲会很高兴……”她抽噎着,因为这么多年来没人想过她那一个礼拜废寝忘食、昼夜不分的努力,只不过是想让父亲高兴,换来的却是亲眼看见父亲冰冷的尸体悬在画室的横梁上。

  母亲一再强调那不是她的过错,直到闭上眼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这句话都像催眠似的挂在嘴边。

  是在催眠谁呢?她或她?如果心里从不认为女儿有错,何必强调?

  “他是该觉得高兴,觉得骄傲。”黑恕原手指拭去她颊上的泪,捧起她哭泣的小脸,在她额上、唇上轻吻着。

  每一个父母都会觉得骄傲,除非他早就忘了自己是父亲,只记得男人的尊严与自己的不幸。

  黑恕原抱着哭得伤心的小人儿,让她把他的怀抱当成今生今世唯一值得依靠的港湾,让她流尽过去近十年来没人了解与安抚的眼泪,不管前头的路或外面的世界还有什么在等着她,他会一一替她挡下来,只保留给她安心的静谧与温柔的抚慰。

  第十章

  对黑恕原来说,王雪葳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东京画展结束后没多久,他在A大美设学院联展时受邀剪彩,远远地和王雪葳打过照面,但王雪葳连看也不想看他一眼,亲匿地挽着男友看画展去。

  他间接得知那个男孩的名字,也看过他的作品,更在王雪葳不知道的时候和他讲过几句话──毕竟身为艺廊主人和知名的艺术品经纪人,聪明一点,懂得为自己打算的年轻人都知道要把握机会上前攀谈。

  回程时他与黑善真一起离开、身为晚辈,理所当然担任起姑姑的司机兼男半。

  “怎么样?这届的水准不差吧?”黑善真笑问道。

  黑恕原不置可否,走向停车场时,瞥见礼堂前也才刚走出会场的那对小情侣。

  “野鸭配凤凰。”他轻到几不可察的声音这么道。

  “什么?”黑善真没听清楚。

  黑恕原微笑,“没事。”当然也不干他的事,只是无意识地将在东京遇见的那只小凤凰、小玫瑰,摆在一个比其他人都高一些的位置。

  只有高一些些,而且仅仅是一种浅薄的印象,还不到有重量的程度,比如某个令人记忆深刻的过往里曾经惊鸿一瞥的美景,触动心头微妙的反应,就此与众不同,而贬低她的男伴则是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在作祟。

  小女孩开始在他心里越来越鲜明,美丽的印象萌生出了重量,是在她初次的个人画展之后。

  谜一般的,娇弱的,逞强的,孤傲的,搅乱他的心,明明是个稚嫩且未成熟的小女孩啊!她却挑起了他对她矛盾的欲望。

  既想守护,又想征服:即想怜惜,又想毁灭,这样的矛盾多么的吸引人,吸引他毫不迟疑的要将她紧抓在手里。

  他想要折断她的翅膀,像要将玫瑰无瑕的白色花瓣揉碎在掌中,就算拉她坠入地狱也要与她痴缠,要以牢宠禁锢她,看着她用纯洁的心灵与眼睛面对黑暗时会有多么的无助……

  可是看着她从众人注目的舞台上像断线的娃娃般倒下,他竟然有一种奋不顾身也绝不使她摔得支离破碎的念头,抱住那个轻得令人心惊的身体时,有一只无形的手捏紧了他的心脏。

  她在他心头的重量,并不是一天造成的,强大的欲望与执念让他没看见那道感情的丝,明明纤细不清,却在她与他的追逐之中,在他完全无所觉之时,不断地将他缠绕又缠绕……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对小女孩的执着可以算是男女之情,只是他始终不看好也不满小女孩和她男友的感情。

  那个男孩子,没有足以匹配他的小女孩的灵魂,小女孩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可是他们之间所谓的心灵交流恐怕只是小女孩的一相情愿。

  为什么他会知道?

  哼哼……因为他总是看着他的小女孩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黑恕原认为这理所当然到不需要去质疑。

  他的小女孩,根本不愿意长大,因为世界太一污秽、太杂乱,她自以为用一种把自己抽离的方式就能完全不被影响,所以大家都以为他的小女孩文静又没有存在感……哼!世人总是眼盲的,他不觉得奇怪,他的小女孩在他眼中可是骄傲的小凤凰、举世无双的白玫瑰呢!

  不愿意长大是社会所不允许的──也许根本是她男朋友所不允许的──于是小女孩又发展出一套她的处世哲学,假装自己长大了,她总是表现的成熟、有礼、冷静、稳重……黑恕原不知道这中间她那个男朋友的影响有多少,他不怀疑那个男的或多或少灌输了他的小女孩一些俗气的观念,于是他的小女孩一日一日穿着越来越老气,满是迂腐皱纹的外皮。

  真是碍眼的教他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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