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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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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的停车场里,魏欥华大步走向自己的座车。事情总算告一个段落了,他心中有说不出的轻松。 车子一发动,他立刻打开音响,二胡以其饱暖的音色,至情至性的丰沛情思吐露着深沉的心灵之音,犹如一个饱尝世间冷暖的多情男子。那充满诱惑的感性,教他沉溺其中,久久不能释怀。 车子出了地下室上路,创意十足的胡琴模仿人声的俏皮饶舌歌,更似要衬托他愉悦的心情,教他不禁莞尔。 我家的门前是没有小河, 更别说想要后面有山坡, 现在的路上已经野花多, 别说他们他们红似火。 有一个女孩看见野玫瑰…… 红灯亮了,他轻踩着煞车,在缓慢的车流中,两眼不经意地朝车外望了望。 这一望,望得二胡变了调。老天!不是“有一个女孩看见野玫瑰”,而是他又看见那个野玫瑰一般的女孩。 车流继续前进,他打了方向灯,朝路边靠去。 五十公尺后,他找到一个路边停车位。 不是说有人会来接吗?看样子她说了谎。在她靠近自己时,他下了车,在红砖道上拦住她:“不是说有人会来接你吗?” 她站住了。 “你开你的车,我拄我的杖,管那么多干嘛?”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因为三十好几的摄氏高温和他询问的森冷目光。 “你这么一拐一拐地,想到哪里去流浪。” “流浪?就你现在这副德性?右脚上了石膏也能流浪?” “走一步是一步,走累了我就会昏倒在路上,昏倒了自然就会有好心的路人再把我送回医院。”一路走得艰辛,豆大的汗珠挂满她的脸。 “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人心险恶,你是不是想再找部车来撞,撞得左脚也上石膏?” “你这个建议不错,如果我一直不昏倒那么我会考虑再去撞车。”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一而再地找死?” “目前我除了跛脚之外,没什么大毛病。”她瞧着自己的右脚道。 一句话唤醒了他该死的同情心。 “天气很热,你先跟我上车吧。” 她有些迟疑,但只维持了数秒钟。见他说得正经,她同意上车避暑兼避难。 “为什么叫我上车?”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 “我不知道。” “你──”他立刻后悔自己请她上车。比赛气死人,她得第一名。“下车!” “好。”二话不说,她推开车门,拾起那只上了石膏的右脚就要下车。“请你把拐杖递给我。”她回头看了看刚才被他扔在后座的拐杖。 “算了,你别下车了。”他又改变主意。 她狐疑地望着他。 “把你的右脚放回车里,关门!”不知是气她还是气自己,他又吼了一声。 “你会不会再改变主意?”她没动,右脚还在车外。“我这只右脚可禁不起这么折腾。” “你再罗嗦我就立刻收回刚才那句话。” “你不是怕我给你添麻烦吗?” “关门!” 她抬右脚回车上,关了门。 “算我倒楣,”他嘟囔一句。“我决定收留你了。” “收留我?为什么?”她觉得他又像是个好人了,如同她对他的第一眼印象。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因为我倒楣而你幸运。”他露齿一笑,幽默中带点无奈。 如果“机率”是填充题的话,那么当他开车意外撞上她时,他就已经掉进那个机率的空格里。情况显然是他尚未解出答案来,而好奇心在此刻被她引发。 瞧她被自己的“倒楣与幸运”论弄得一脸雾煞煞,他又开口了:“你的生日是八月二十日?” “对呀。” “属猴?” “你怎么知道的?医院还要你填我属的生肖吗?” “没有。”他笑出声来。 “那是你自己算出来的喽。” “嗯。”他颔首。“心算、很快。我属猴。你当然也属猴。” “你也属猴?” “大你一轮的猴。”他又幽默了。没想到才一眨眼的工夫,自己已在这气定神闲的车厢内和她交换友善的眼光。 “原来你那么老啦?”她也笑了,长长的睫毛轻轻地眨呀眨地,每眨一下,眼里便捕捉了两个他。她一点也看不出他有那么老了。 “就是呀,足足大你十二岁,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他也对她眨了下眼。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她喃喃重复着,皱着眉、歪着头,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她惊呼道:“你跟我同一天生日?” “You are right!”聪明,他喜欢反应快的女人。不,是反应快的小孩。 “所以才决定收留我?” “嗯哼。” 她兴奋地吹了声口哨。路人此刻看来和行道树一样悦目,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也不那么刺耳了。 望着她有点得意忘形的模样,他回想自己为何突然心血来潮决定自找麻烦。人车碰撞时相遇,不迟也不早;刚刚好的巧合,不多也不少。合着她和自己有缘,That's all。 “你叫幼吾?”这名字让地产生过联想。“幼吾,吾幼,你的名字让我想起我女儿。” “喔。”她不太喜欢他这个收留自己的理由,说不上来为什么。 “我们是不是要一直坐在车上讲话啊?”她问。 “喔,”他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不讲了。”他发动车子了。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跟我走吧。” 他果然不再讲话,半个钟头之后他在一处停车场将车停妥。她猜想目的地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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