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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两张泪脸相对良久,她忽地回首冲进卧室里,把好几个尚未拆开的包裹抱到客厅里来,过度的焦急使她拆包的动作变得十分没效率。

  拆了两包之后,她发现仍旧是些废物。刚改行的前半年,她收到的包裹里还有些杂志,书籍什么的;渐渐地,宋绍钧寄来的东西对她而言,差不多已是废物,他连广告宣传和赠阅的报纸都寄了过来。所以她到后来连拆包都嫌累,干脆堆在一边放着。

  她终于顺利地拆开最后一包,颤抖的手终于翻到一个只有收件人地址,没有寄件人地址的标准信封。

  她这才转头看着一直杵在门外的他。

  “是这一封,对吗?”她认得他的笔迹,这么问他、看他,是因为她没有勇气拆信,她没有勇气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抱着头坐在地上,迟迟不愿拆信。

  “葛月,这是我第一次写信。本来一入狱我就想写信告诉你,我自由了。”

  他进屋了,停在离她两步远之处。炽热的眼神给了她勇气,她缓缓地、慎重地拆开信封。打开信纸,她看见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她连忙抹去泪水,以便看清下面的内容。

  他接着就把自己最后一次去日本,在柏原家遭遇之事说了出来。

  她吞着泪读信,速度和他的声音同步。

  “本来我那趟去日本的目的,就是想跟她把话讲清楚,没想到最后竟如此收场。不过这样也好,因为我不再欠她。原谅我,我一直没告诉她我们相爱,是因为怕她会伤害你。不料我这么做却先伤害了你。我最后还是告诉她了,我对她说,虽然我们分手了,但我还是爱你。”他停了停。“到现在才写这封信,是因为我到现在才有勇气告诉你,我是因为要减轻她的罪名才坐牢的。你会怪我吗?另外,我觉得自己不该强迫你为我做什么。我怕你知道我坐牢的事之后会为我难过伤心,我怕你等我。我不是不希望你等我,但我不该那么自私。”

  葛月不断的哭泣使他停了下来。

  她继续默读着:

  再过一个星期我就可以出狱。我虽有了勇气写这封信,但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把信交给我姐,请她替我寄出去。她明天会来看我,如果我把信交给她,那么我可能要经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失望——你也许不会来接我。如果你不能来,我也无权怪你。这表示我没太早写信给你,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我的文笔不好,请你包涵。写到这里,我觉得心好乱。就此搁笔。

  晓雷

  看见信纸下端的日期之后,葛月泣不成声。他在一个月之前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失望。

  她将信纸贴在胸前,除了伤心哭泣,什么也不能做。直到他在她面前蹲下时,她才把满腔心痛的感觉埋进他的怀里。

  “原谅我……原谅我……”

  她想说自己不该错怪他,不该对他不闻不问,不该连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都不知道,他坐牢是为了要换取他俩的明天,而她却搬家了,她让他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失望……

  她只是不断地说:“原谅我。”

  他紧抱她在怀里,宣泄了所有对她的思念和不舍,当他深深地吻过一回,又一回。

  “葛月,我爱你,对你的爱从不曾间断,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

  她还流着泪,但脸上已浮现如花的微笑。

  “我们走吧。”她拉着他一块站起,再把她刚才背进门的背包交给他。

  “去哪里?”

  “台中。”她推他一起出了门,锁上门再拉着他下楼。“我们回台中同居到暑假结束。”

  “同居?”

  “你在台中总有住的地方吧?”

  “有。”

  “那就对了嘛。你要工作,我在放假,当然是我跟你回台中同居喽!”

  “这房子是你租的?”

  一随他进屋她就打量起两人的爱巢,顿时温馨满怀。

  “嗯。很乱,你受得了吗?”

  “我喜欢这种乱中有序的感觉。”她眨眨眼。“有条不紊会抹杀我的创造力。”

  “可是你现在住的地方看起来很整齐。”

  “那是不得已的。我在你的母校教书,当老师总不能太过分。”

  “想过继续写作吗?”

  “现在可以考虑了。”

  “怎么说?”

  “我们有的是时间可说,不急。”她推他。“你去洗澡。”

  “你先洗。”

  “你先洗,我要写信。”

  “给谁?”

  “给你。我收了你一封情书,当然要回馈一封给你。”

  “喔,那我就先洗澡了。”

  她发现他的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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