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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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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讲。”她继续吃便当。 “前几天,”他看着她。“前几天一个晚上我就想上楼来找你,告诉你这件事。” 她扒了两口饭还听不见下文,于是抬头问:“然后呢?为什么没上楼来?” “我才出门就看见那个男的在二楼到三楼的转角处,拿着行动电话在讲话。我……我不是有意偷听,但是我听了两句就猜出他是在跟你讲话,所以我又回屋里去了。” 她放下筷子。 “你生气啦?” “喔,没有。”她是不高兴。难怪那晚杜晓雷说他不在她家楼下。为什么近在咫尺,他却宁可不见她? “葛月,你一直没告诉我,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 “杜晓雷。” 宋绍钧的话提醒了她,杜晓雷也一直没把“她”的名字告诉她。 “他看见你了吗?” “可能没看见我的人,只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 “喔。你快讲你自己的事吧。” “我那个女同事说她少女时代喜欢过一个男孩子,是她的邻居。她家后来搬了,搬走五年之后,为了某些原因,一年前又搬了回去,她发现自己还是很喜欢那个邻居,可是她不好意思对他表白,只敢像普通邻居那样与他相处。半年前,她伤心地发现他有了女朋友,最近又听说他要跟女朋友订婚了。” “喔。” 她审视了宋绍钧片刻,料他还不至于会捏造这样一个故事来影射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句话。 “你干嘛这样看我?” “你有没有问她,为什么愿意把这些心里话告诉你?” “没有。” “那你找个机会问问她。” “问她什么?” 她“唉”了一声,不好意思骂他笨。“就是问她是不是觉得你善良、体贴、可靠、忠实,所以才愿意把心事说给你听呀!” “这样问不太好吧!”他搔头。 “宋绍钧,你现在就回家去,然后对着镜子反复练习这句话:‘你为什么肯告诉我这些?’练到自己觉得满意了就去对她说,然后再来告诉我,她是怎么回答你的。” “喔,那我回去了。”他沉重地走出她家。 葛月继续吃便当,心想也许她该先写宋绍钧和女同事的故事。 “……大学毕业之后,她很快地就找到一份收入还不错的工作,我的压力也因此减轻不少。” “她找到什么样的工作?” “她是学企管的,在一家贸易公司当普通职员。” “嗯,接着讲。” 杜晓雷接着就提到自己半工半读的事。 “我毕业之后,她问我,我们可不可以结婚了,我说还不可以。” “为什么?你们两个都有收入,维持一个家庭并不是难事。” “我跟她说,等我赚够了钱才要跟她结婚。”他停下,轻咳一声。“她的工作地点在台中,住的是跟人家合租的房子,我想等自己存够自备款,在台中买到合适的房子之后再结婚。当然,我也希望自己能在台中找到工作。我换工作比她方便。” “她同意了吗?” “她很生气。虽然她没反驳我的意见,但是我感觉得出她是很生气的。她是那种生了气也不会说重话的人,只是眼神会变得很冷,那种让人害怕的冷,仿佛她可以跟人家同归于尽。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种眼神。” “同归于尽”四个字教葛月倒抽了一口气。女主角的个性至此才略见端倪。 “之后呢?你们的感情产生了变化吗?” “很难有什么变化。”他笑,带点苦涩。“我们之间一直是很自然的,快乐也那样,别扭也那样。外人也许根本感觉不出我们是情侣关系,可能还比较像姐弟或兄妹。” “你们的事你爸和你姐知道吗?” “后来知道了。不过他们并不很注意。我是男孩子,我爸不太管我的事,我姐也没太多时间理我。” “你认为要先有房子才能结婚?为什么这么坚持?” “我想这是我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吧?我要靠自己的力量赚到一间可以供妻儿栖身的房子。我要确定自己有这种能力之后才要成家。我不希望我的太太有一天弃我和孩子而去,原因是我没有自己的房子,是我没有能力供他们过像样的生活。” 她懂了。他的母亲是这样走出他的生命。 “她知道你的想法吗?” “我说了,她表面上也接受了。” 话筒里传来干扰声。 她直觉地开了门,朝楼梯转角望了望。 他就在那里,于是她挂断电话。 “进来吗?”她问,然后看着他踏上阶梯,走向她。 他随她进屋。 “有什么不同吗?门里门外。”她再问。“刚才你想象出我的表情了吗?是什么样子?告诉我吧。” 他关门,转身就拥她入怀。 长长的电话线缩短成零距离的此刻,她是晕眩的,但不知是晕眩在他的怀抱中,还是晕眩在他的故事里。 他的故事如一艘船,她已在船上。几乎是义无反顾地,她早早跳上了船,船已航行在海上,不论船将行至何方,她都难再回头。 她在享受一种致命的危险感觉。 他此刻的心跳是如此强烈,因为靠她如此近?抑因为他还沉溺在自己的故事之中?但他刚才在电话里的声音是那样平静。 他捧着她的脸问:“刚才你也是这个表情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 “充满关爱的表情。” 语罢他立即吻住她,以同等的关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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