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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她两眼空洞、泪流满面、无声无息地站在他面前,他吓呆了——因为她的脚流着血,地板上血迹斑斑,天啊!

  “世滢,你怎么了?”他看着她淌着血的脚,忧心忡忡地问道。

  “文倩她——她死了……”

  她没有听见他问的话,哽咽着重复那一句她死了。泪水不断涌出,她那被哀伤占据的眼神,被悲恸击倒而摇摇欲坠的模样,看得他像五脏六腑全被翻了过来似的。

  他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放在沙发上,焦急地检视着她脚上的伤口,还好伤得不深,但是脚上还残留着一些玻璃碎屑。他在抽屉里四处摸索,终于找到简单的药品和止血胶布,仔细地为她处理好伤口。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在确定她的伤口没有问题之后,柔声地问着。

  也许是因为消毒时的灼热疼痛,也许是因为和文倩共同熟悉的人的出现,她终于恢复了意识;但深刻的丧友之痛随即又像涨潮的海水般迅速将她淹没,于是她放声大哭,任自己尽情宣泄悲痛的情绪。而他并没有劝阻她,让她哭吧!也许只有哭泣才能使她减轻一些痛苦。因此他默默地坐在她身旁,陪着她一起哀悼骤逝的挚友。

  徐槙从踏进机舱的那一刻起心情就像是飞上云瑞一般兴奋不已。他终于要见到她了,脑海中不停地浮现着与她重逢的画面。

  回到家将行李一丢,顾不得长时间搭机和尚未适应时差的疲劳困顿,他几乎是一刻也不愿耽误地向世滢的住处飞奔而去。虽然已是夜深人静了,可是他心中却有一个锣鼓喧闻、花团锦簇的热闹世界,连星星都为他热烈地闪着光芒。他踩着轻快愉悦的脚步来到了巷口——

  一个眼熟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他下意识地往路边一靠,躲开了他。黑暗中他看见他走到不远处骑上了机车,发动引擎后扬长而去。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世滢住处的附近?徐槙的心冷不防地抽紧了,一阵疑云顿时笼罩着他,脚步不觉踌躇了起来。心中骤然闪过的念头令他蹙起眉端,面色凝重,他举步维艰地爬着楼梯,到了三楼她的门口,原本该毫不迟疑去按铃的手一下子竟沉重得几乎提不起来。终于,他还是按了那充满复杂与矛盾的一下——

  “哪位?”嚎啕大哭一场之后,她的嗓子沙哑了,声音里有着重重的鼻音。

  除棋没有出声。世滢对这么晚了还有人前来按她的门铃感到奇怪,不由得起了警戒之心。会不会是家齐折返回来了呢?

  “是家齐吗?”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看看是谁来了,一边问着一边打开了第一道木门。楼梯间的灯怎么不亮?她无法确定门外站的是不是他,又问道:“是你吗?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听了她的话,徐槙的一颗心是跌到了谷底,血液奔腾溃散,酸楚和忿怒立刻盘据了他的心——她竟亲口证实了他的疑虑!

  “是我。”他嘶哑的声音已经冷得像腊月寒霜。

  听到徐槙的声音,她惊喜地叫:

  “徐槙?怎么是你?怎么可能?”她几乎是立刻开了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惊愕地睁大眼睛,声音里有着无比的兴奋。

  “你很失望吗?”他用讽刺的口吻反问她。

  “你说什么?我以为……”他突然出现带给她的震惊令她辞不达意竟结巴了起来。

  “你以为我是费家齐。”他的心已被撕裂了,倒流的血液使他的脸胀得通红。

  “不是的,你听我说——”她急说。

  他森冷的目光令她浑身震颤,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可是事情并不如他所想象的那样,但眼前的一切又确实像是她理亏……她突然心生恐惧,寒意再次爬满她的全身,因为折腾了一夜而苍白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凄惨。

  “什么也别说了,这一次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原来你还跟他在一起,难怪你不愿意到美国念书。我明白了,我现在全都明白了。”他咬着牙,从齿缝里进出这些话。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她颤抖地喊着。

  他忿怒、冷酷的指控已将她推到恐惧的极端,她拼命地摇着头,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猝然地又开始了另一波更多、更凶的泛滥。

  “够了!我不是傻瓜,你的眼泪再也骗不了我了。原来你也请别的男人登堂入室,原来隔洋的思念和祝福还是比不上眼前的温暖怀抱!”他忿恨难消、激动难抓,像一只发怒的野兽般,歇斯底里地对她冷嘲热讽。

  听他这一番冷酷无情的辱骂,再看他一脸轻蔑讥讽的表情,肝肠寸断、心如刀割已不足以形容她受伤、委屈的心情。她觉得自己已是体无完肤,随时就要败坏而死去,她再也无能为力了,一心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泪水好象忽然之间就干涸了,心也在瞬间凝固成冰,她露出一个凄厉的笑——

  “你走吧。”她气若游丝,幽幽地吐了一句。

  “你放心,我会走的,走得远远的,因为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他狠狠地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冲了下楼,狂奔在黑夜的大街上。

  她木然地关上了门,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虚弱地滑坐在地上,任悲伤和绝望将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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