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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吃鱼?”他露齿一笑。

  “也不是,不过你前两天清蒸的那条鱼很好吃。”

  “那条鱼就是我抓回来的,用来给你补补身。”

  “我知道呀,所以才要你明天带我到下游去捞鱼嘛。”

  “你以为想捞就捞得到吗?”

  “你才不会笨得用捞的,凭你的功夫,想吃几条鱼都没问题。”她突然想起本来吵着要他捞鱼的人是霍羽丹,便越说越觉得酸。“好了,我们别说话了,快点吃饭吧,我肚子好饿。”

  他手捧着饭碗,心中开始惊动,开始怀疑。她是否强颜欢笑,硬是掩住己己空茫失落的心怀?可看她一脸天真烂漫,丝毫感觉不出她有彷徨与孤寂。他的反应还不足以给她如此的安全感吧?

  “小满──”他迟疑着。

  “什么事?”

  “维特是谁?”

  她一口饭当场全喷了出来,呛咳不止。

  “你怎么会问我这个?”

  “昨晚我听见你说梦话,喊了两声“维特”。”

  “哦。”她有些懊恼。“我还说了些什么?”

  “你一直说“我再也不回去了,再也不要考数学了。””他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那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逃家了?”

  她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场面,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放下碗筷,她奔回船舱里,坐在自己那张小床上。

  她望了眼另一张小床。是啊,这小小的矮舱里除了这两张小床就只剩一张小桌子,两个人若同时站在舱里转身都嫌困难,她的梦话自然也躲不过他的耳朵。

  她忽觉意兴阑珊。他就不能再对自己多表示些什么吗?

  救她回来,帮她治伤,天天陪在她身旁,为她打理一切,横看竖看她都该满意了,可总觉得短少了一些些,很重要的那一些些。

  没意思。她撑开窗望着河面,河水悠悠东流,水面飘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氲,在天边暗紫色的余晕照映下,特别令人有幽寂的伤怀。河岸泛白的芦花随风摇曳,衬托得深秋更加萧索凄凉。

  绝非为赋新词强说愁,她此刻是真愁,而且有了回家的念头。在这个世界里她虽不必再面对升学压力,可却连家都没有,甚至一个朋友也没有。她突然好想爸爸妈妈,好想维特……

  她对窗凝眸良久,专心地流着无声的泪,并未发觉他已悄悄进了船舱,注视她好一会儿了。

  “小满?”

  她一出声,却是哭泣。两眼依旧锁住窗外的一物一景,没有扎起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她此刻的侧影倒教他感觉到她是真实的存在,感受得到那匀称的身子内所蕴藏的彷徨与孤寂,感受得到她肩上的悲苦。

  哪,就是这样,就算哭死了,他大概也不会抱她一下、哄她一下。她很想将自己没出息的眼泪立刻停掉,可是却怎么也止不住,而且越发哭得伤心,她竟扯起头发来……

  “小满,快别扯了,你到底怎么了?”语气甚为焦急的他,依然伫立在床前以嘴劝阻。

  她不但继续扯得头皮发疼,还屈起膝,两脚直在床板上跺着,接着就发出尖叫,一声接一声,声声喊着她的无助、无奈。她很想立刻把一切告诉他,包括她是怎么来的、他会怎么过下去……把一切一切全对他说了,管他相不相信,管他会不会当她是神经病,只要说了就能得到解脱,然后投河自尽,也许她就能回家了。

  投河吧。死了就算回不了家也是一种解脱。

  她下了床,跑到船尾,对着河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喊着:爸妈,维特,我来了,然后便跳入河中。

  他也死了吗?她又和他相遇了是吗?他的整张脸直逼她的……他在吻她,一下,又一下。

  “噗哧”一声,她吐出第一口水,开始恢复呼吸。待她吐尽喝进的河水之后,他立刻抱她回船舱里的小床上,迅速地替她褪尽身上的湿衣服,换上干净的,然后再替她盖上棉被。

  “转过头去。”他轻喝一声。

  她知道他正要更衣。想必他也投河了──为了救她。

  “偏不转头。”她哼了一声。“我都让你看光了,你让我看一下会死啊?”

  他不再多言,吹熄了桌上的油灯,在黑暗中更衣。

  就着星光,她隐约可见他全身的线条,颀长壮硕,结实优美。穿好衣服之后他又点亮油灯,火光映着他的脸,那轮廓也很吸引人。

  还好没有自杀成功。她如是想的同时,打了好几个喷嚏。

  “坐起来!”他朝她低喊一声,口气十分不悦。

  她突然心生惶恐,不知他是否有了什么新的打算,例如明儿一早就撵她走,跟她说“杀腰那拉”。

  自首可以减刑。“卓大哥,对不起啦!我刚才完全是因为一时想不开,所以才会太过冲动,一不小心就掉到河里去了,没想到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很对不起你,以后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已经很晚了,你早点睡,这些换下来的衣服,明天我来洗。从明天开始我就学做饭,你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好不好?”她一脸巴结讨好地说了一堆之后,又打了两个喷嚏。“好冷哦,我要睡了,卓大哥晚安!”身子一滑,她拉高棉被蒙住头。

  “你给我坐起来!”

  活罪难逃。她怯怯地又坐起身,无言地等候发落。

  他却只是替她把头发擦干,并没有进一步的责备。

  一会儿之后,她抢过他手中的布巾。

  “换我帮你擦头发吧。”她拉他坐在自己床边,跪起来替他擦着。

  他想过要拒绝,但终究没那么做。在帮她换过那么多次衣服、几乎看尽她身上每一吋肌肤之后,拒绝她替自己擦头发的确显得造作,何况为了救活她,他已碰触过她的唇。

  女人香总是危险,却也教人迷醉。他渐渐习惯她身上那股少女的清香,也许应该说是渐渐眷恋吧?她此刻又靠他如此近,他不由又深吸了几口气。

  “维特是谁?”背对着她,他依旧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自然。

  “可能是一个朋友吧?我不记得了。”她突然停止擦拭的动作,转到他面前来。“他是谁很重要吗?,你好像已经问过我了。”

  “你记不记得他是男是女?”

  满右昀觉得有意思了,很有意思。

  “让我好好想一想。”她仰起脸,蹙着跋扈的浓眉,认真思索着。

  “你的头发好黑好柔。”他情不自禁地抚摸她未干透的发。

  “可是我长得不够美对不对?以你的标准来看。”一提起自己的容貌,她心虚地低下头。也许那很英国的脸孔教他无法爱上她,至少无法像爱上霍羽丹那么快。

  “我没有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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