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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这天,她特意化过妆,也特意穿上她最好的一件珍珠粉真丝旗袍,看来比起他们年少恋爱时老不了多少。但当她看见身材仍硕长,笑容仍风流惆傥的唐秉文出现眼前时,她不自觉就怒火攻心,气愤填膺起来。

  就是这种笑容,既邪气又迷人,蛊惑了她太多年,可惜,她早就看清这个带笑面具下的真实容颜,也早就对这笑容有免疫能力了!她对他,早就少了几分耐性!

  他尚未坐定,她没寒暄也没问候的寒着脸一颗炮轰过去,“你究竟打什么馊主意?竟把儿子婚姻拿去当买卖?”

  唐秉文起先略显意外与尴尬,拉开椅子放好公事包和大哥大,一副全是派头的整整西装外套坐定后,他向侍应要了一杯咖啡,才涎着笑脸,回复自若神态的答:“说买卖太难听了,我只是帮他选择了一椿好姻缘!徐氏你听说过吗?它可是赫赫有名,多年来在世界电脑市场和寰宇一直不分轩轾的竞争着的电脑集团,如今有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孙梵——咱们的儿子假使能和徐氏的新生代联姻,那他真可谓前途无量了!”

  他犹在沾沾自喜,孙雨慈不禁要为他满头满脑、一生不变的热中利禄猛摇头叹息了!她反省了许多年,仍不能理解自己年轻时怎会如此盲目,爱上如此虚有其表的男人。“收回你的好心吧!”雨慈讥诮着,“我是坚决反对你拿孙梵来取代你姓唐的那个儿子去做婚姻买卖的,我们母子压根儿不在乎什么徐氏或徐氏的电脑公主,也不介意‘钱途’亮不亮!我们母子渴望的事物和你从来就不曾交集过,你这种人,唯有在利益当前才论情论面,孙梵才不会傻得去感激你要他认祖归宗的施舍,也不会希罕你为他构筑的婚姻空中楼阁,你大可找别人去争这个千载逢难的机会!”

  雨慈眼中充满怨气与挞伐,这令唐秉文不知不觉心生愧疚,就算他刚愎到不愿承认自己做错过什么,但这却是他每次面对她时,都会泛起的情绪——一种多年不变的亏欠感觉。正如他对她的情感感觉,多年不变。她已过了中年,却依旧保有中年妇女妩媚、洁净的风韵,当她转动那双依然灵活如昔的眼睛时,他仍会心跳加快,有情窦初开时的惊艳感。不过即使他对她曾有满腔热情,多年来也一直被披在她身上、脸上那层凛然不可侵犯的寒霜冻结了。他明白自己舍她另娶是十分恶劣的事,但多年来他一直在弥补,他以为金钱可以取代好多事物,可是她和孙梵,摆明着不屑他的金钱。

  有时,他对他们母子俩真是没辙!而在尽可能的范围内,他对雨慈用的是怀柔政策,因为他太了解她的个性了,他若刚强,她会比他更刚强:

  “雨慈,你理智一点好吗?你是一个母亲,难道不指望儿子有一个飞黄腾达的将来吗?”

  “飞黄腾达可不见得必要利用裙带关系或婚姻交易才能获得!”雨慈明显的讽刺着:“算了吧!你那套卑劣却振振有词的金钱利益我领教多了,也受够了,你甭想把它再套到我儿子身上!”

  “雨慈……”

  “放过他好吗?”她的眼神变祈求了。“我们所受的教训还不够吗?还是你认为我所承受的苦还不够多?我的经历是如此沉痛,但我已要求自己尽量去宽容了!而今生,对你们再无所冀求了!我只是想让我唯一的儿子拥有独立、自主、纯洁的人格,我希望将来他能把握一份真挚、全无杂质的爱情,再建立一椿平静笃实的婚姻。我不希望你教会他‘利欲熏心’,更不希望他再步上我们的后尘!”

  “就算我不帮他安排这桩婚姻,也难保他将来能拥有一段平静笃实的婚姻啊!我就不相信,堂堂一个徐氏千金会比凌海芃那个瘸腿丫头差!”唐秉文一脸不以为然。

  “你见过海芃那孩子了?”雨慈显得颇为吃惊。

  “对!几天前,她主动来找我。”啜了口咖啡。唐秉文用不甚在意的表情轻描淡写道:“她的说法和你一样,要我放弃让孙梵和徐氏联姻这种想法,她还堂而皇之的说她对孙梵的爱是一股至死不渝的决心,现代的女孩子,真的够大胆厚颜的了,情爱老是挂在嘴边不放!”

  “我不认为这样子有什么不好!至少她很率真,不像有些人,根本懦弱到不敢去理清自己的爱憎!”

  雨慈的指桑为槐唐秉文并非听不懂,但他仍嘴硬的强调:“我实在不相信现代还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

  “是的,除了功名利禄之外,你这种人从来就不曾相信过什么!但这只是你这种没心少肺的人的论点罢了!为什么你从不反省,是不是因为你从不对别人挖心掏肺、至死不渝——因此别人才不对你挖心掏肺,至死不渝!”

  她直来直往的用话刺他,一时,他只能苦笑着缄默以对!

  就在两人因话不投机半句多而陷人更冗长的僵局时,唐秉文夹在公事包上的大哥大突然响起!他如获缓刑的飞快抓起话机,不过数秒之后,他的表情却由初时的放松转为霎时的凝重!

  他并没有和来电的对方交谈太久,当他切断并放下电话机时,面容十分严肃的说:“可能出事了!”

  “谁出事了?出什么事?”雨慈倏忽由椅上坐直身躯,瞪大眼尖锐的追问。

  “刚才的电话,是徐氏夫妇打来的,他们说女佣今早在打理徐姗姗的房间时,捡到一张很奇怪的纸!”

  “演侦探片啊!捡到一张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惊魂甫定的拍拍胸口,雨慈喃喃抱怨。“还有,徐姗姗是谁?”

  “徐姗姗是徐氏的千金,也是孙梵即将结婚的对象!”唐秉文心虚的解释:“至于那张纸的可议之处是——上面标示了两条铁轨,铁轨旁不止注明了火车通过的时间,地点,还很精确的计算出跳出轨外需几秒的时间,更教人感觉诡异的是两条相距不远的轨道上各画了一个人形,人形内又各填了一个名字、徐姗姗和凌海芃,看来很怵目惊心!”

  “她们想干什么?集体卧轨吗?”雨慈惊愕问。

  “截至目前为止,连徐氏夫妇都无法猜出那张纸是在打什么哑谜?不过徐姗姗从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且不曾告知家人去向而让徐氏夫妇快急昏头了!徐氏夫妇不认识海芃,但他们强调纸面上还有另一项说明——说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约定,输的人放弃孙梵,赢的人拥有孙梵。”一口气说完,唐秉文都感觉自己正在解释的这件事十分无稽,有两个女孩,为了争夺他的儿子孙梵,比赛卧轨?!真不可思议。

  而雨慈拍拍额头低呼:“我的老天,这是什么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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