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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而被合在门内的庄颐,神情虽然依旧僵硬,但他深邃漂亮的眼睛流露出了疲惫与哀伤,或许,他正后悔着破坏了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和平。

  翌日,和平被破坏之后的战争持续着。

  一整天,水仙关在她的房里,连用餐时间都以身体不适推拖着,不肯踏出房门一步。

  晚餐时,淑姨以讥讽的语气睨着庄颐说道:“她昨晚大概遭狼吻了,所以现在正在疗伤。”

  庄颐只是表情更加冷淡的拨动着他眼前的食物,但他一口都没送进嘴巴。

  看来他并非真的无动于衷。淑姨把一个茶杯重重的放在他的桌边,瞪瞪他,寓意深长的谴责:“你是知道的,水仙花如果没有水的供养,会枯萎得很快,而你,是个连施舍一杯水都吝啬的人。”

  淑姨端着托盘进厨房前,还嘀嘀咕咕着:“真搞不懂,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为什么你却和你热忱的父母有着截然不同的冷漠性情?”

  淑姨消失了,庄颐也停止拨弄餐盘。

  为什么?他蹙眉思索着淑姨的问题。为什么....

  因为生命中有太多看似简单容易,其实却复杂纷沓的事!因为,他的乖张跋扈早已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他无力改变。

  但是──真的无力改变吗?他能否认自己偶尔也会思念一早起来看见阳光与笑脸的好心情吗?他能否认他十分想念站立在土地上的感觉吗?

  不,他不能否认。他更不能否认的是,自己多想回复车祸前的自己──对人生与人们永远抱持“信心”与“信任”态度的自己。

  可是他真的能吗?能再信任任何女人吗?尤其是有他鄙视的欺骗、放纵性格的黎水仙,他该信任她想助他一臂之力,让他的腿找到复原生机的诚意吗?

  或许应该!再赌一次又何妨?反正他能输的都输得差不多了。而且这可能是他人生唯一一线生机,也是仅剩的一次机会,一次让他去重拾阳光与信任别人的机会。至少,他不能不给自己一次机会。

  何况──假使他赌赢了呢?

  那便意味着一个崭新的生命及一份崭新的生活,虽则,失去的憾恨难以弥补,但至少仍有来者可追。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有股莫名的振奋力量在牵引着他,使他有些迫不及待。

  多少年没有感受这样的元气与活力了?他思索,但很快的放弃答案,因为他眼前最需要做的事不是回头看而是向前看,他必须找黎水仙求和,并索求她曾经应允的协助。

  于是那晚,他请求淑姨帮他投了一张便笺进她的门缝,上面写着:

  我曾经狠狼的痛过,所以我比你更熟悉疼痛的滋味,但如果我真能由你那里获得救赎,那么我愿意以更疼痛的方式来痊愈!

  又,请原谅我昨天的无礼!

  庄颐

  水仙收到庄颐的和平便笺了!她思索没多久,就决定原谅他的“无礼”,一切只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庄颐与她之间的和平比战争还不易获得,他的道歉更是难能可贵。

  于是当婚姻忽忽迈入第十四天时,水仙推着庄颐出现在她因结婚而递出辞呈的这家大医院中。

  她不敢接近小儿科,且庆幸神经外科和复健科与它相距的够远,她并非排斥遇上以前的老同事,只是怕撞见庄琛。很奇怪,她一进医院,就彷佛看见庄琛痛苦煎熬的脸庞在她眼前晃动,或者,今天来到医院受复检这种磨难的不只庄颐,还有她自己,差别只在庄颐接受的是腿部复检,而她接受的却是过往记忆的复检。

  庄颐的腿部检验,最初是很顺利的在进行着。

  几个在医学界颇具权威的医生为庄颐会诊过后,每个人都错愕于庄颐在不良于行的十年之间,竟然能让腿部的肌肉保持的如此完整正常,更教所有人震惊的是──他的腿根本是有知觉的,而那意味着──他的腿有再行走的可能。

  获知这个讯息时,水仙和庄颐正一同被请进复健室听取最初的检验报告,当时水仙唯一的表情是──傻眼。难怪,第一次在庄颐书房的那夜,他连摔跌在她身上都显得十分痛苦,原来他的腿还有痛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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