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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这日的向晚,鸿飞仍浑身虚软的躺在床榻上,但脑已清、目已明的他,却早面对着窗外,一脑的望眼欲穿。

  从醒来到现在,他心中反覆悬念着的,只有翎儿!翎儿!挚爱的翎儿!

  那日在海边的情形,已历历在他脑海翻转过一回,他深恶痛绝那几个恶汉的目无法纪,害他昏迷了这么长的一段时日。经由母亲的叙述,他又庆幸有侠义之士出手相救,致使水翎毫发无伤。

  他昏迷后的一切,他根本没有记忆,可他也不想去记忆,他只想马上见着翎儿,紧紧的拥她一次,抱她一回!

  这时,门外傅来的脚步声,令他心里战鼓擂鸣,门“呀”的一声被推开时,他也同时低唤:“翎儿,是你吗?”

  当然不是!

  来者是霜若,她答:“哥哥是我,我是霜若。”

  鸿飞的眼中湮过一抹失望,但他仍含笑道:“霜若,你来了!这阵子,为兄的又拖累了娘和你,真是无用!”

  霜若趋前至床边,执起哥哥的手,真诚道:“哥哥,人有旦夕祸福,何况咱们是亲兄妹,何来的拖累呢?”

  “霜若,哥哥真该庆幸有娘和你这么‘不厌其烦’的家人,也该庆幸娶了二格格这么个贤德的女子!”

  不知不觉间,鸿飞便提起了水翎,那神情之中的爱恋,令霜若对即将开口的事难以开口;问题是,再怎么难,她还是得说。

  “哥哥,我知道你正在等着二格格回来,可是我必须说二格格她应该……不会回来了!”

  霜若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不会回来?”鸿飞攒紧浓眉,神色昏茫!“她……死了?被那群恶汉害死了?”

  “不,不是!”霜若慌忙摇首,见哥哥略微放松,才又说道:“二格格她——前些日子被靖王府的人带回京师去了!”这是那一半儿实情。

  “为什么?她受伤了,还是病了?”鸿飞揪紧霜若,问得好惶急。

  霜若得承认哥哥说的全是标准答案,可是为了避免哥哥因二格格的剜肉而自责,更为了避免二格格回靖府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而引起靖府的追究,霜若和母亲便自私的擅做决定,执意让尹家和靖府就此断了牵联!

  田氏自然是较不忍心就此断了鸿飞和水翎的这段情缘,水翎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媳妇,她和鸿飞不只是鹞蝶情深,对尹家更是有情有义,可霜若对靖府的诸多顾忌也不是没有道理,两相权衡,她老人家同意了霜若先“避凶趋吉”的说法。

  于是,霜若便铁着心依照和母亲的商议,面不改色的说出另一半谎言。“哥哥,二格格她既没病也没伤,只是——靖府的人大现实,那日他们南下海宁来探望二格格,一见你昏迷不醒的样子,便直说二格格嫁了个……活死人,还嚷嚷着不让二格格将一生断送在海宁守活寡,更强拗着要二格格回京师,二格格起先当然不肯,可是终究禁不起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便随他们回京去了!”

  霜若偷偷的睨了仍躺在床上的哥哥一眼,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霜若心疼与心虚。“我说哥哥呀,你也不要怪罪靖府和二格格的狠心,人不自私,天诛地灭,你要相信,这么做对你和二格格都好,毕竟咱们和靖府是地位不同,云泥殊途啊!”

  鸿飞依旧面无表情的沈默着,良久,木木然的说;“我知道——咱们是高攀了靖府,可我实在不相信,翎儿会不留只字片语的舍我而去,那完全不像她的性情!”

  霜若不得不惊讶哥哥和水翎的相知之深。“二格格的确留了些话,在桌上。”霜若由桌上拿起那幅水翎临离去前留下的墨迹递给哥哥。

  说来霜若也和母亲田氏一样的矛盾,一方面希望尹家能不再和靖府瓜葛,一方面又同情哥哥和水翎格格这对有情人,而看着哥哥那思无言伤欲绝的神情,霜若不得不开始省思这一半谎言的对与错!

  面这当时,鸿飞正奋力坐起,如饥似渴的吞噬着那些属于水翎的娟秀字迹,看完,他竞兀自笑了,唯那笑是如此的萧索苍凉。“对我,翎儿毕竟还是心有相思,心有难舍,可是她却忍心——任溪斜、任山遮、任……人去也!”

  之后,他绝望的捂着脸躺回榻上,那浊重的吸气声,令十岁起便不曾再见哥哥落泪的霜若震惊,面这一刻充塞在她心里的唯一念头是——错了!她和母亲商量出来的方法全错了子!

  就算知错,有些事也未必说改就能改,霜若和母亲的谎言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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