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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你生,我来教。”他喜欢软乎乎的胖小子。

  她横了他一眼,“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急个什么劲。”

  人生处处有意外,凡事都有变量,像短命的季小薇不就是遇到薄情汉,兴高采烈的出嫁,却泪流满面的回门,最后落个坏名声的下场,以死为她可悲可叹的人生做个结束。

  所以在没拜堂成亲入洞房之前,什么事都不能太笃定,这年头什么事都会变,尤其是人心最不可靠。

  没被她打击到的方开明笑着一抚她渐渐长开的柔嫩小脸。“一眨眼两年就过去了,我总会等到你。”

  好不容易心里有个人,怎能轻易错过。

  “有自信是很好,可是也要有耐性,以后这几年你会遇上不少人,也有无数的诱惑,本心守得住才是最重要的,要是被花花世界迷花了眼,再多的誓言也等于空谈。”

  她来自文明社会,懂的事多,看的人广,在千百年后的社会,伦理道德并不那么受人重视,到处充满混乱和动荡,人性的黑暗和现实让人无奈。

  方开明笑她的语气太过沉重,活似历尽沧桑的老人般。“我把持得住,我都老大不小了,见识过的繁华不在少数。”

  “那你逛过花楼吗?”她睨了他一眼,突然问道。

  忽地一僵,他面色微烫。“去过,不过只是喝喝酒、听点小曲,和朋友谈谈生意,不沾脂粉味。”

  不是他对女人不感兴趣,而是那些胭脂水粉的气味太浓,呛得他不想靠浓妆艳抹的花娘太近,仅允许她们倒酒而已。

  见他一脸不许再谈,有损女子闺誉的神情,季薇识趣的打住,没追问他有几个相好。

  “能自律是最好,要不然我的醋劲是很大的,到时候我若做了什么就要请你多包涵了。”

  爱得浅了,卷款走人,情根深种了,阉了再走,绝不便宜小三妹妹,人负她,她负人。

  “你收留季小元,季家本家那边没人来闹吗?”季家老三不像是吃了亏会息事宁人的人,准会有后招。

  “闹过了,但被我气走了,所以才会有我不安于室的传闻出现,我三叔父想把我名声弄臭,好让我为了挽回名声送小元回去,他的用意是要么放人,否则弄得我身败名裂,无处容身。”偏偏他不知道她这根硬骨头——难啃!

  “需要我出手吗?”他能压下流言,但是他一有动作,兄长那边很快就会察觉到他羽翼渐丰。

  季薇用嫌弃的眼神刺他,“少越帮越忙了,你自个儿的事还摆不平呢,别把我扯进你们的浑水里。”

  “你不是已经在水里了吗?”他笑称。

  他们同在一艘船上,再说你我就太见外了。

  “明老头,你是来找骂挨的吗?没见我撒泼就全身长虱子似的发痒是不是?”

  缺人抓痒的方开明仰头大笑,“我是关心你,不希望你再被那些烂事缠住,我想你还没听说吧,你大伯父家的堂姊被谢家退了亲,你大堂姊坐在人家门口大哭大闹,扬言要讨回公道,否则便吊死在谢家大门。”

  季薇一听,来了兴趣的睁大眼,“谢家这次用什么理由退婚?”

  因果,因果,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品性不端。”

  “品性不端?”这也是理由?

  方开明清了清喉咙,似笑非笑的忍住。“听说她有三个月身孕了,谢家拒绝承认是谢家的种。”

  “哇!这实在是……”太劲爆了!季月如是新时代女性,带球上垒,她真的很不怕死。

  这年代未婚有孕,与人私通,是要沉塘的啊。

  见她惊讶不已的神情,他以为她是被她堂姊惊世骇俗的行为给震住,难以置信。“虽然她不像你得守三年孝,但是身为亲侄女至少得守孝一年,而今未满一年却……”

  难怪谢家不敢认了,孝期内不得论及婚嫁,得等一年期满再迎娶,到时那五、六个月大的肚子也满不了人,谢家要是承认这奸生子,就等于是承认谢昌隆品德有瑕,和季月如私相授受。

  然而现在不论承不承认,对谢家而言都是极伤门风的事,在他们背信悔婚的风波尚未平息前,无疑是雪上加霜,在平安镇上,富户谢家已敬陪末座,不少与季夫子交好或推崇他学问的地方仕绅皆不愿与谢家往来,怕带坏家中子弟。

  如今的谢家已是风雨飘摇中的小舟,族中小辈的婚事不是很顺心,已订婚的被退回庚帖,尚在议婚的忽然打住,媒人不再上门,而其它人也乏人问津,不再是择婚首选。

  人家挑媳妇、选女婿也要看对方的品性,门风不正坏人三代,谁敢与之攀亲,当日季薇在码头说过的话一传十,十传百,谢家的名声越来越差,几乎到了闭门谢客的地步。

  “她这叫自作自受,当初为了嫁谢家长子,大伯父一家子合谋算计我,他们认为只要我不挡堂姊的路,她便能顶替我嫁入谢家为媳。”设想得很周到,但没料到天意难测。

  “你还介意吗?”方开明问得小心翼翼,唯恐触动她的伤心事。

  此时若无退婚一事,她已是谢家媳妇了。

  “介意什么?”她一时没听懂其意。

  “谢家。”一个令人避讳的家族。

  季薇“喔”了一声,表情平静,“他们与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我爹的昔日故友,断了也就断了,没啥可惜的。”

  听她真的放下了,他吁了一口气,“我是担忧季家本家的季三爷收了人家两百两聘金却给不了人,你大伯父又失去谢家这棵可以依靠的大树,他们会不会反过来找个名目缠上你。”

  “你是指薛婆婆?”

  他颔首,“她是季家的仆妇,私下离开便成了逃奴,依律若主人家上衙门提告,收留者也是犯了律法。”

  逃奴的罪很重,轻则五十大板,重则杖毙,协助私逃者处一到三年以下的刑罚,收监入牢。

  胸有成竹的季薇朝他一笑,“你不晓得我们季家的内情,其实我们的祖辈是泥腿子出身,吃过天灾人祸的苦头,所以家训有云,雇用下人不打死契,一律以活契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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