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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姥姥,我和人约好了,一会儿就走。”玄子铁神色有几分不自在,墨色的瞳眸里闪过一丝忸怩。

  “怎么才来几天就老是往外跑,你不是来陪姥姥的吗?姥姥一睁眼就没瞧见你的身影。”老人家疼外孙,免不了有几句埋怨。

  南阳宁家,玄子铁的外祖家,以盐商起家,如今是皇商,专供应朝廷所需的盐和布料,富甲江南一方。

  “姥姥,我也想多陪陪您,可是……呃,朋友有事,要我去帮忙几天,等忙过这两天,我天天让您盯着看,从早到晚一刻也不离开。”他说不出口在忙什么,面上赧然。

  谁晓得他会栽在一个梳鬏的小姑娘手中呢!那双骨碌碌的眼儿瞅着他,白嫩如包子的小胖手拉着他衣摆不放,他就心软了,狠不下心拒绝,不自觉说出——我明天再来。

  原本他想当没这一回事,睡一觉后便抛诸脑后,一个才五岁的小磨人精,没必要信守承诺吧!说不定过了一夜她自个儿都忘了,小孩子的约定哪需要当真,不过是一场玩笑。

  可是他眼睛一睁开,第一个想到的是桃花林中那个小小的、白白的兔儿丫头立在桃花树下,仰着头看向满树的桃花,眼眸好似放在湖中的宝石,熠熠发光。

  他过不去自己良心那一关,和人约好了就不该反悔,不论对方的年纪有多小,身为男子都不该背信弃约。

  於是,他决定去了。

  反正他昨天都耗了一天了,再忍忍也就两天,当是武技上的锻链,他拿桃花来练眼力。

  “什么朋友?”瞧他古古怪怪的,一回来就往屋子里钻,浑身是桃花香气,一沾床便呼呼大睡,连晚膳也没吃。

  “……刚认识的朋友,您不熟。”玄子铁不敢说出实情,眼神飘忽的带三分心虚。

  他能说他的新朋友才五岁吗?那肯定会被表哥大大取笑一番。

  “嗯!去吧,别玩疯了,要早点回府,男孩子就是爱玩,野牛似的,拴都拴不住。”宁老太君满口唏嘘,她倒希望女儿生个闺女,女娃儿贴心,不像这些猴崽子只想着玩。

  玄子铁是代替母亲来探亲,前些日子老人家身子不适,一度以为要不行了,宁府上下赶忙召集一干亲众来见老人家最后一面,大家都不希望留下遗憾,能见一面是一面。

  在京城的宁氏收到信时也急了,收拾了行李便要往娘家赶,偏偏这时府里出了点事走不开,她只好让么儿走一趟,让他代为在榻前尽孝,以全不孝女的母女之情。

  谁知玄子铁一到南阳地界时,老太君已度过危机,虽然身子还有点虚弱,但能吃得下半碗饭,精神一日比一日好,还能在院子里逛上两圈,一点也不符合病去如抽丝那句话,红光满面的脸色看不出病容。

  “什么朋友,是会佳人吧!你都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了,姑母没为你挑一门好姻缘?”一只白皙的手搭上玄子铁习武多年、微微偾起的宽肩。

  “宁泽文,你没别的事好做了吗?”譬如到书院好好用功,不要整天缠着他不放。

  十五岁少年抬起左手,往身侧的表弟额头拍去,玄子铁机伶的一闪开,没打着。

  “无礼,叫表哥。”

  闪什么闪,他能一掌打死他不成,宁泽文有这年纪的少年心性,嘻皮笑脸地勾住他颈项。

  “三表哥,你可不可以别缠我,我真的有事要做,不奉陪了。”玄子铁脚步一滑,瞬间脱离出三步远。

  “不行,你不交代清楚休想我放你走,做人要有原则。”他端起表哥的架子,装大,实则藏不住好玩心态。

  “你的原则是吃喝玩乐,混吃等死。”文不成,武不就,就想跟舅父学做生意,当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哎呀!别说中我的心事,我会难为情的。”他故作害羞,摇着绘有江南水景的摺扇装文雅。

  玄子铁横睇一眼,拍开搭肩的手。“哪边凉快哪边去,我今天没心情应付你。”

  “别这样,小表弟,跟哥哥好好说说,儿郎长大了会思春……喝!你小心点,别真打坏了我的花容月貌。”啧!真动手?脾气真坏,小小儿郎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宁家人的皮相都很不错,宁泽文面白肤嫩,有着南方人惯有的秀致面容,俊俏风流。

  “你能不能少做些无聊事。”一张嘴专说废话。

  宁泽文笑呵呵的凑上前。“跟紧你看你在做什么便是正经事,没把你看顾好怎对得起还在京里的姑母?”

  找着了名目拿鸡毛当令箭,说得煞有其事。

  其实他这话是多余的,武将家的孩子从小就训练出坚毅的性情,他们比同年龄的孩子早知道何谓责任和担当,宁氏根本不担心儿子会出事,对自己养大的孩子十分放心。

  不然她怎敢放他一人独行呢?从京城到南阳可是有千里远,快马加鞭也要十余日才到得了,沿途的凶险不言而喻,山贼、盗匪无所不在,磨刀霍霍的等着打劫过往商旅。

  玄子铁一路南下也遇到两拨匪徒,但都被他打跑了,因为人数并不多,他尚有余力应对,但若是来者甚众,怕他也是难敌众手。

  宁泽文的笑脸让他忽然心生厌烦,他想起另一张圆润小脸。“你真要当跟屁虫?”

  “什么跟屁虫,真难听,表哥我是为人坦荡,专为保护你的贞操而来。”他笑着揶揄,故作风趣。

  玄子铁嗤哼一声,眼露不屑。“好,是你要跟,可没后悔的余地,待会儿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宁泽文心口一跳,表弟的神情让他很不安,可是为了那止不住的好奇心,他还是腆着脸硬跟。

  三月里,风光明媚,满地的花千娇百艳,有紫,有白,有红,有黄……奼紫嫣红,美不胜收。

  桃花寺的桃花照样开得明艳,花到正盛期艳丽无双,满山翻红,彷佛置身在梦境。

  “等等,这就是和你佳人有约的佳人?!”睁大眼的宁泽文失声惊呼,错愕的神色有如吞了十盘死苍蝇。

  “我什么时候说过和佳人有约。”全是他自个儿臆测。

  “可……可她也未免太小了,你那是什么眼光呀!居然好这一口……”惊吓之余他是大感失望,不敢相信小表弟恶劣至此,这么稚嫩的小花儿也能摧残下手。

  “不想少掉几颗牙就少说两句,她叫小小,是圆一大师的小友。”看着咚咚咚跑过来的小身影,玄子铁觉得他的头好痛,那十几只编篮是什么意思,想累死他吗?

  宁泽文一愣,目露讶异。“你在开我玩笑是不是?”

  “我亲眼看见她直接走进圆一大师的禅房,连门也不敲,门口的小僧挡都不挡一下。”

  她一进去后,不久便传出圆一大师有如沉钟的笑声。

  除了讲经日,圆一大师不见任何信众,即便是京里的王爷亲临,他也只命僧众准备斋食招待,自个儿从不露面,更不会私下接见权贵,达官贵人,出家人只知佛祖,不问红尘。

  但是这个小姑娘让他破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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