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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阿绣不懂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小姐翻翻书就能赚银子,跟神仙一样厉害,她看的书便是天书,弥足珍贵,跟菩萨手中的拂尘同样地重要。

  闻言,宫徽羽笑道:“没那么夸张,不过是几本书……”

  视线落在封面设计精美的彩图上,她嘴边的笑意渐渐淡去,那丰富的色彩是这年代的技巧所做不出来的。端正的字体以及洁白的纸张更是当代工艺所不能及,他们尚未发明印刷文,大都是手写稿,数量不多。

  玉煌国的国风介于唐宋间,道德严苛,对女子的规范也甚多,但对男子的风流事迹却睁一眼闭一眼,视为美谈,文风偏向唐代,可民间风俗却更近北宋,崇尚佛教与道教。

  不过已有《女诫》、《女规》之类的书籍,佛经更藉由僧尼之手广为流传,有神怪着作,小姐、书生私奔的靡情小说,诗文、散册等等,而民间书肆卖的是复本,纸张晕黄且字迹不显,白日阅读可,一到夜里便不甚清晰。

  看着这几本有关星座、八字、命盘排法的书籍,宫徽羽目光黯淡,这属于二十一世纪的东西,让她开始想家了。

  离家在外工作多年的她甚少回家,逢年过节也只是回去沾沾酱油,待不了两天又离开,每回都让泪眼汪汪的母亲拉住她的手,大骂她无情、不孝女,骂完又将自家种植的蔬果往她怀里塞,怕她饿着、冻着,又怕都市里的食物不新鲜。

  要不是乡下地区的工作机会太少,光是种田,打零工养不活一家人,她也不愿离乡背井找出路,减轻父母的负担,而大哥大嫂要添小宝宝了,她空出的房间刚好充做婴儿房,爸妈也不用担心房子不够住。

  她是女儿,迟早要嫁人的,所以没什么好计较,早晚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她让出房间也算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家人好就好,她无所谓,一个人独居更自由。

  “小姐,小姐,你睡着了吗?”绵儿站在浴桶旁低唤,手上是摺叠整齐的衣衫和长裙。

  昏昏沉沉地,宫徽羽从回忆的酸涩中回神。“没睡,只是打了个盹,我娘找我了吗?”

  “夫人等着你用膳,水凉了,小姐快起身穿衣。”绵儿的身旁是长得一模一样的锦儿,她拿着裹身的长巾,准备为小姐擦乾一身的水。

  哗啦啦的水声从细如凝脂的肌肤滑落,明眸妩媚,唇似胭脂轻染,齿若编贝,雪背皓颈纤腰无一不秀美的宫徽羽一跨出浴桶,随即被薰着暖香的浴衣包裹住她肌肤吹弹可破的莹白娇胴。

  在丫头的服侍下,她很快地穿好衣服。

  “小姐,你怎么哭了?”不知是谁发出的惊呼,把一屋子的人视线全引了过来,直瞅着小姐瞧。

  “姜汤太难喝了。”眨了眨眼,她不着痕迹地眨掉眼中的泪花,正经八百的发嗔。

  姜汤难喝?!

  大家的眼刀有志一同地朝搔耳傻笑的阿绣射去。

  “我……我忘了加红糖……”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急了,一急就忘东忘西宫徽羽没回头看她们,迳自低着头沉默。

  风很轻。

  云很淡。

  心在白芒花中飘晃。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发生大事了!你快醒醒,别再赖床……找上门了……大麻烦……”

  “别吵,我好困,日头不过午别吵我,我要梦周公……”扰人的麻雀,叽叽喳喳。

  “小姐,真的不能再睡了,那个人出现了,夫人和他有说有笑,看起来非常融洽……”急死人了,她一头青丝快愁白了,小姐怎么还叫不醒。

  “什么那个人,我娘的客人用不着我招呼,好阿绣,我渴了,给我倒杯水,喝完了你安静地出去,有事没事都当明天的事。”她还想继续和暖被窝谈情说爱,一睡天下太平。

  睡意正浓的宫徽羽根本不想起来,身为无所事事的闺阁千金,她除了刺绣、女红外,还真找不到其他打发时间的娱乐,而她刚好两样都不精通,更别提琴棋书画那些举凡名门闺秀会的玩艺儿她全然不懂,别人绣花她绣出一团看不出形状的屎,裁布缝衣她是大小不一的两块碎布,一拿起针便扎手,平白用豆大的血珠子来增艳色。

  学什么都一团糟,只有闷头大睡她最拿手。

  在喝过水后,她又往床铺的内侧滚去,姜黄色富贵团花大被褥一拉高,盖过头,蜷缩成团的身子蹭着暖被,心满意足地再度沉沉睡去,耳不闻窗外事,自成一世界。

  可是好梦由来最易醒,她想睡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偏偏有人在她耳边唠叨不休,不是拉开她的被子便是轻推她后背,让她没法睡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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