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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我来。”她坚定地回视。

  他一窒,为她眸中的坚毅震撼,“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

  他说得没错,棒球队的经理确实不好当。

  说得好听是经理,不好听的话就是打杂的,打扫更衣室、休息室、补球、擦球棒、准备茶水饮料等等,虽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可若要尽心尽力却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刚开始几天球员们心疼她工作太辛苦,总劝她不必工作得太认真,环境脏一点、球破一点,他们早已习惯忍受。

  可后来,逐渐有人对她起了反感,因为丁蔚在一次会议中提出了意见。

  “我建议延长棒球队练习的时间。比赛快到了,每天放学后练两个小时根本不够,我建议延长一小时,同时每天早晨也练习两个小时,周末假日要全天集训。”

  “什么?丁蔚,你有没有搞错?”立刻有队员抗议,“照这种时间表,我们不被操死才怪!”

  “对啊,还有考试怎么办?期中考快到了耶。”

  “这是非常时期,我们应该有相当觉悟。”丁蔚仍然坚持,“我们球队的实力已经很差,如果还照现在这么混,我看预赛第一场就会被刷下来。”

  “那又……又怎样?”她的直言刺伤了男同学的自尊,“输就输嘛,反正我们也不期待真的打进决赛。”

  “这么说我们志在参加,不在得奖?”丁蔚拧眉,“既然如此,干脆退出预赛!”

  “丁蔚!”队员们恼怒了。

  丁蔚没理会他们,直接转向莫传风,“教练,除非我们只是抱着纯粹玩玩的心态,否则这样的练习分量肯定不够。”

  后者拿手指敲着下领沉吟,“这倒说得也是。”他顿了顿,“可是期中考快到也是事实,总不能教大家抱一篮鸭蛋回家孝敬父母吧?”

  “我愿意帮大家补习。”丁蔚自告奋勇,“以前同学都说我考前猜题最准的,保证让大家在最短的时间内温习到重点。”

  “我们可不需要!”一个男同学冷声讽刺,“我们当然知道你转学考几乎拿了满分,优等生,不过也不必以这种方式炫耀吧。”

  了蔚容色一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见气氛愈发尴尬,莫传风连忙打圆场,“丁蔚说得没错,比赛都快到了,咱们这样混下去,到时可会输得很难看。”深亮的眸光调向一直保持沉默的沉丹青,“队长,你怎么说?”

  “我无所谓。”他耸耸肩,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你倒滑溜得很。”莫传风讽刺他,看了他无表情的脸庞数秒后,才拍手宣布,“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早上六点集合!”

  “教练!”怨声载道。可下定决心的教练硬是不理,队长也不表示意见,球员们也只好乖乖认命,开始暗无天日的密集集训。

  此后,丁蔚在球队的日子便不太好受了,球员们把早出晚归的辛苦一概怪罪于她,虽不致明目张胆地痛斥她,可却从不给她好脸色。

  “经理,你这么能干,又这么愿意帮忙我们,不如干脆也帮我们洗衣服怎样?我们每天练习得这么累,回家还要洗脏球衣实在太累了。”

  “没问题。”丁蔚立即答应。

  于是脏球衣、脏球裤天天堆满了更衣室,更有甚者,有些人索性把脏袜子、脏球鞋也全丢给她处理。

  隔天,这些同学便会追着她要球衣球鞋,如果发现袖口或领口之类的地方没洗干净,便会出声讽刺。

  茶水太凉了有人抱怨,太热了也有人不高兴,球棒脏了有人嫌弃,球破了有人皱眉,每一件琐事都如一道枷锁,套得丁蔚没有一刻能稍稍喘息。可她从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忍受,这样的忍让往往更激怒那些一心一意想借此逼走她的男同学,变本加厉地为难她。

  她的日子,愈来愈难过了。

  整支球队,唯一不曾欺负她的只有沈丹青,可他却也是唯一令她感到难过的人。

  因为他虽然不曾为难她,可却也不曾伸手援助她,他只是冷眼旁观,仿佛想试探她的忍耐底限。

  她不会认输的一一绝不会!

  每一回见到他冷淡的神情,丁蔚总是在心底如此鼓励自己,她告诉自己她不会退缩。

  她告诉自己她可以撑过这些,总有一天球队的男同学们会知道她并不是要来找他们麻烦,也不是个骄傲自我的优等生,她只是……想实现哥哥的一个梦想而已。

  哥哥的理想,前棒球队队长的梦想,难道不也是他们的梦想?

  难过……不是吗?

  一念及此,丁蔚挂晒衣服的动作忽地一缓,她仰起容颜,默默凝视满天彩霞。

  为什么沈丹青不肯帮她?难道哥哥的梦想不是他的愿望?难道他也认为她只是个任性的女生,凡事以自我为中心?

  为什么一个曾经对她表示关怀的男孩现在对她的一切却是如此无动于衷?

  为什么他现在连话也不跟她说一句,甚至不多看她一眼?

  为什么……他要对她如此冷淡?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冷淡?

  他不知道。

  其实每回当他看着她逆来顺受地忍耐一切加诸身上的折磨时,他的心口总要揪得发疼,为她焦急懊恼。

  可不知怎地,他总是没有伸手拉她一把,尽管心绪复杂,他却强迫自己做壁上观。

  他告诉自己她不需要他的帮助——记得上回他热心为地夺得金牌的下场吗?最终只是落得她冷漠拒绝而已!

  她既然那么骄傲,那么坚强,他又何必自作多情发挥什么骑士风度?

  反正人家都有护花使者了!

  一念及此,沈丹青眉峰紧蹙,修理自行车绞链的动作变得粗鲁。

  她根本不需要他自以为是的骑士风度,她那个聪明优秀的护花使者自会保护她。

  那个叫方维的家伙为了怕她被欺负,那天还巴巴地警告他,要他绝对不许欺负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哈,想不到一个外表看来呆头呆脑的家伙也说得出这种话!

  沈丹青面色阴沉。片刻,当他好不容易修好自行车后,挺拔的身躯立刻站起,冲向附近的洗手台,扭开水龙头便往脸上一阵狂泼。

  清水刷下了他脸上豆大的汗珠,却浇不熄胸口的无明怒火。

  洗完手和脸后,他跨上自行车,迎着苍茫夜色在校园里奔驰,经过体育馆、棒球场,却在即将抵达恻门时停止踩动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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