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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是他的脸。

  她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一软,方才察觉自己处于陌生地方的惊慌散去,心绪恢复安稳。

  “这是哪里?”她问,嗓音不可思议的沙哑。

  “我家。”他微微一笑。

  “你家?”她蹙眉,拉高嗓音。

  “放心,不是天母。”他连忙解释,“是我在市区的公寓,我个人的,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

  “你的公寓?”

  “是啊。有时公事繁忙,加班加到太晚,我就睡在这里。”

  “这是——你家?”她怔忡着,黑眸茫然地望着周遭。

  “是啊,很安静的,在这里你可以安心休息。”他柔声道,注视她陷人失神状态的容颜半晌,才揭起一直捧在手中汤碗的盖。

  淡淡清香扑向殷水蓝鼻间,“那是?”

  “吃一点吧。”他说,在她床旁的椅子落坐,右手拿着汤匙搅动着,“你身子还太弱不能吃太硬的食物,所以我煮了一点粥。”

  “粥?”

  “很好吃的,我加了很多料哦。”他微笑着,“赏个面子吃一点吧。”

  她心一紧,“你为我煮粥?”

  “别一副那么感动的模样嘛,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可是——”

  “别看我好像是什么也不会的少爷,煮点东西吃可还难不倒我。”

  她怔然,“为什么?你平常不可能需要自己弄东西吃啊。”

  “现在是不需要,可是从前在国外当小留学生的时候,可不比家里有那么多人伺候,也得学学做做家事啊。”

  他清朗说道,湛黑眸子闪着微笑灿光,而那灿光吸引了她。

  “傲天告诉我,你们俩小学都是在英国念的。”

  “嗯。”

  “听说你们做了不少调皮事。”

  “带头的人是傲天,我不过有样学样而已。”他眨眨眼,一面喂她吃粥,一面将两兄弟小时在英国做过的几桩代表性恶作剧说给她听。

  他说得精彩绝伦,她听得心神向往。

  不知不觉,一碗营养丰富的杂烩粥一扫而空,而他,也将新奇有趣的童年回忆告了个段落。

  他将汤碗搁在床旁的方桌上,顺手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拭嘴角。

  她先是怔然,接着玉颊染上桃晕,躲开他的手,“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没关系,我替你擦……”

  “不要啦,别把人家当小孩啦。”她问躲着,软软的、撒娇般的话语自她唇间流泄,才刚刚出口她便一愣。

  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学会这样自然对一个男人撒娇的?自从家变以后,她从不曾跟任何上个人这样说话,更别说一个男人了。

  就连二十岁时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她也不曾如此对他说话。

  为什么对他却……

  她愕然,怔怔地望着他。

  而他,温柔地回应她微微茫然的目光,伸手仔细替她抹去了唇边汤渍,接着唇角缓缓拉起,漾开一抹温柔浅笑,笑意及于湛深黑眸。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仿佛要看透她神魂那般深刻慑人。

  她不觉躲避他的眼神。

  “要不要嫁给我?”

  他突如其来地开口,她闻言一惊,扭过头来。

  “你说什么?”

  “嫁给我好不好?水蓝。”他再重复一次,语声坚定,神态温情。

  “你——”她震惊不已,“要我嫁给你?”

  “我希望你嫁给我。”他纠正她的说法。

  “为……什么?她无法置信,困难地自喉间逼出嗓音。

  “让我照顾你,水蓝。我愿意一辈子像方才那样照顾你,把你当个长不大的小孩呵护。”他微微笑,笑容深情,激得她一颗心不停晃荡。“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会给你幸福。”任无情许诺,真诚而情重。

  她无法呼吸,心跳停滞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恢复跳动,“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话语才落,她神色忽地一凝,“因为同情我?因为觉得对不起我?”

  “不是的,水蓝,不是你想的……”

  她没听他解释,摇了摇头,呼吸急促起来,“我不要你这样同情我,我不需要,我自己可以照顾——”

  “我爱你。”他突如其来地截断她。

  她一愣。

  “我爱你,水蓝,这是我想照顾你,想娶你的原因。”他低声说道,深邃的眸子锁住她,右手从口袋掏出一方银色绒布盒,轻轻打开。

  殷水蓝屏息,看着盒盖打开后自其中绽放出的美丽璀光。

  虽然她早已料到盒子里会是什么,虽然她猜想得到,但当那美丽精巧的戒指映人她眼瞳时,她仍是一阵猝不及防的心悸。

  “嫁给我,水蓝。”他取出特地向珠宝店订制的钻戒,正式求婚。

  好半晌,她只是愣愣地瞪着他,愣愣地瞪着那只璀璨的钻戒,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接着,浓厚的惊慌攫住她。

  “不行,不行,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

  “为什么——”她慌乱地,随便抓了个籍口,“因为我还是傲天的未婚妻啊,你忘了吗?”

  “如果是因为傲天,你可以尽管放心。”他微微笑,“他已经允许我了。”

  她一惊,扬眸,“他允许你?你找到他了?”’

  任无情点头,“在德国一个小镇。”

  “他还好吗?”

  “他的腿…”

  “怎么了?”

  “动不了了。”他低声回应,语音黯然,“目前只能依靠轮椅行动。我要人接他回来,他一直不肯。”

  她望他,了然。“因为对自己的状况感到愤怒吗?”

  “大概吧。”他幽微应道。

  气氛一时沉寂。

  两人皆是默然垂首,各自想着心事。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精神,“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一起去德国看他?”

  “我——”殷水蓝一窒,翦水双瞳一偏,躲避他的灼眸光,“我不行。”

  她依然是这么一句。

  “为什么?水蓝,你恨我吗?”

  “不不,我不恨你,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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