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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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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的是,当她这些年来,利用复仇的意念一点一滴凝聚自己的人生意义后,却发现他竟是她的仇人之子。 那夜,他说服她相信自己的灵魂依然洁净,但这十几年来强烈的复仇意志却一分一分驱使她的灵魂堕落沉沦。 她已无法回头。 任傲天、任澄心,尤其当她见到任承庭那张贪婪狡狯的脸孔时,身心便会被一股庞大的憎恨火势紧紧围困。 她无法挣脱这样的复仇烈火,也不想挣脱,她想亲手毁灭他们,迫切地想让他们尝到殷家人曾经经历的无尽苦痛。 她想伤害他们,伤害他们每一个人,包括任无情。 在她一颗心还不曾完全为他迷惑彷徨时,他曾经也是她极力想伤害的对象。 她想诱引他爱上她,让他再次经历抢去哥哥爱人的痛苦滋味,让他自责自苦,鞭挞自己的身躯与心灵。 她想那么做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为他不经意的温柔体贴而心动? 为什么他竟会是十二年来一直活在她记忆里的那个俊朗青年? 为什么? 如今,她该怎么继续对他的家人进行报复?该怎么强迫自己继续伤害他的家人、伤害他? 如果不继续报复,她又怎能对自己死去的家人交代?怎能令他们痛苦的灵魂得到安息?怎能让自己十二年来咬牙撑持的人生不完全失去意义? 怎能说服自己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她——还有继续活着的意义吗? 她出院了! 她竟出院了——该死的!她的伤还没全好呢,身骨也还虚弱得很,这样的她一个人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任无情咬着牙,电话一通又一通的拨,抑制不住心内的强烈焦急。 她没有回任家,也不曾去工作。 “服装秀下礼拜就要上场了,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失踪?” 她的经纪人气急败坏地喊,而他,忍不住一股激烈怒意,对着话筒当场就进发一阵低吼,“该死!她受伤失踪了,而你只关心她能不能继续工作?” 吼完了,骂完了,满腔怒意却仍不曾稍稍得到纾解。 他不曾这样的,对着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失去了平素的温和与冷静。 可他现在却那么做了,不仅对陌生人厉声咒骂,连自己公司无辜的员工也难免受他不稳定的情绪波及。 一整天,他一径摆着阴沉的脸色,连主持会议时,现场的气氛都严重低迷。 聪慧的秘书赶忙替他取消了几个重要行程,以免难看的脸色得罪了客人。 他完全不在意,根本忘了自己今日还有哪些行程,一心一意只想着受伤未愈的殷水蓝究竟一个人躲到哪里去了? 终于,一通及时的电话稍稍化去了他面上的浓重阴霾。 他不发一语,听着由话筒传来的男人语声,刚刚离线,挺拔的身躯便迅速立起,右手一抄挂在架上的西装外套,跟着迈开坚定步履。 如风的身躯卷过办公室,带起众人面上淡淡惊愕。 风起了。 雨丝,轻轻密密扬起,漫漫织起浅灰色帘幕。 帘幕,罩落了女人纤细颤抖的身形,朦胧了润湿黑发框住的一张绝丽美颜。 烟雨蒙蒙中,只依稀看清女人苍白端丽的菱唇正微微颤动着,对着面前蔓生着青草的陵墓倾诉着什么。 微风一吹,送过来女人的喃喃低语。 “爸爸、妈妈、弟弟,你们说我还有活在这世上的理由吗?” 细颤微弱的嗓音方落,女人蓦地双膝一软,跪倒坟前。 “我没办法再继续了,没办法伤害他的亲人,因为我不想伤害他,不想让他跟我一样痛苦……”她掩住脸,纤细的肩膀抖颤着,像不堪风雨摧残的花朵摇摇欲坠,“我心软了,对我们家的仇人心软,对我应该矢志摧毁的对象心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 她低低呐喊着,细弱的嗓音在风中支离破碎,正如她一颗残破不堪的心。 大雨,没办法冲去她一腔悲愤,眼泪,没办法倾泄她满怀悔恨。 “我是不是不该再继续活着了?” 她泣喊着,破碎的嗓音震动了天听,更震动了悄悄朝她苍灰色的倩影行来的任无情。 他瞪着她,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闻的。 她想死? 不行!怎么可以?她怎能有那般可怕的念头? 她不能死。她不该受这样的心碎痛苦折磨,不该如此悲伤悔恨。她的身子——不该如此纤细瘦弱,仿佛随时会消逸于这尘世之间。 他冲动地伸出手,试图抓住她恍若逐渐消失的身子。 “水蓝,别这样,别这么说,别那么想。”他喊着,嗓音急促剀切,激动无伦,神智却不太捉摸得住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什么也不能想,只能一心一意地凝住她,眼睫不曾稍稍一眨,生怕只要有一瞬疏忽,她便芳魂飘渺。 “求求你别那么说,别胡思乱想……”他低沉喊着,湛眸凝定她苍白的侧面,而后者,感受到他热烈灼烫的眸光,扬起一张细致丽颜。 “无情——”她低低地、哑哑地唤了一声,沾染灰色雨丝的脸庞笼着浓浓哀伤,黑眸漫着水烟。 他心疼地望她,“为什么一个人跑出医院?你的身子还很虚弱。” 她摇摇头,无力地弯弯嘴角,“我想来看看我的家人。” “我想也是。”他哑声回应。要不是猜想到她可能会来祭坟,他也不会请侦探社的人立即为他查出殷家坟陵所在,用最快的速度赶来这里。 幸好没有太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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