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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与其他亲人总是唤她天星,久了,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的本名。今日他一唤,不知怎地,竟唤起一种从不曾流窜过她身子的异样感觉。

  这感觉——强烈得令她无法负荷,又陌生得令她不知所措。

  她怔然凝立原地,水灵双眸不曾须臾离过他面上,紧紧盯着。

  他仿佛被她的眼神烫着了,两道浓眉揪得更紧,眸光不知不觉避开她的。“你瞪我做啥?”他粗声粗气地问道。

  她在瞪他?

  经他这么一问,李冰才恍然察觉自己的眼眸竟片刻也没离过他,一迳深深凝睇着那五官分明的俊颜。

  怎会如此?她几时学会瞪人的?几时学会目光紧紧盯住一个人,一眨也舍不得眨?

  还有,这奇特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在这样深深凝望着他的时候心跳会一次次逐渐加快,体温仿佛也缓缓上升?

  为什么她想看他,却又不敢放任自己眸光真正与他的相接?

  只要眸光一与他深邃的眼眸交会了,她就觉得身子一烫,忍不住便想别开头去,躲避起来。

  就像现在一样。

  苏秉修忽然转回那对炯炯的亮的黑眸,奇特难解的眸光持住她。

  李冰呼吸一紧,低敛眸,“你要我道歉吗?”

  “道歉?”

  “因为我方才瞪你。”

  因为瞪他所以要道歉?苏秉修不可思议地瞪着她,无法理解她的思考逻辑。

  “你要道歉?”

  “不。”李冰摇头,“公主不道歉。”

  “这是什么意思?”他好不容易稍稍平息的怒火又燃起来了,“你的意思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应该对一介布衣平民道歉,以免自贬身分?”

  自贬身分?这一点她倒不曾深思。可是她的确是个公主啊,公主是不需要对平民道歉的,宫廷礼仪一向如此教导她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你有没有听过?”他嘲讽地问她,“你读过书吧?识得字吧?”

  “我从小便读书识字。”任她再怎么无感也听出了他话中的不屑嘲弄,弯弯秀眉微微一颦,有种奇特的不舒服感流过心底,“当然知道这句话。”

  “知道归知道,你了解吗?”

  “我了解这句话是错的。”不舒服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了。

  “错的?”

  她直视他,“天子怎能与庶民相提并论呢?庶民犯法必须获罪,可若是王公贵族犯了法,自然有家世背景替他担待,罪就算不免也肯定轻许多,只要位高必然权重,又何况是君临天下的天子呢?”

  苏秉修一窒,她这番话说来冷静自持,更兼一针见血,教他无可辩驳。

  不错,圣贤书上是说“民为贵,君为轻”,强调“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毕竟是说说而已,为的是教导历代帝王另一种御民之法,要真正达到万民平等还差得远。

  即使现今是讲究法治的太平盛世,皇家贵族还是拥有相当特权的。

  就连他苏秉修,还不是借着科举制度晋升统治阶级。他考取功名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名利,为了让自己更接近所谓上流阶级?

  他皱紧眉,从前只在心底隐隐流过的自我厌恶如今更加挑明了,而这浓烈的自我厌恶化为对李冰强烈反感。

  “这么说你是坚持以公主的身分压制我了。”他语气冰冷,“你是可以这么做,但休想我因此臣服。”

  “我没有要你臣服。”她轻轻咬着菱唇,“如果你真要我道歉,我可以道歉。”

  “什么?”他一愕。

  “对不起。”她清晰他说。

  苏秉修倏地呼吸一紧,灼然眸光紧紧凝定,难掩震惊。

  她竟真的向他道歉?但她何需道歉?

  她仿佛为他毫不掩饰的眼神一惊,蓦地转过身,轻灵纤足急点,窈窕的倩影迅速飘然逸去。

  而苏秉修只是一直凝望着那如一只红色喜蝶展翅飞去的身影,神情若有所思。

  第三章

  早晨,苏秉修才刚刚跨进饭厅,他的寡母便利落发话。

  “秉修,公主殿下呢?怎么不陪她一块儿过来?”她紧蹙翠眉,略嫌圆润的脸庞依稀可辨认出当年美貌,一双紧盯着儿子的瞳眸也仍然锐利。

  “不需要吧。”他耸耸肩,自顾自地在饭桌主位坐下,但还没坐稳,便听见母亲锐利的叫喊。

  “不能坐,那是公主殿下的座位。”

  “什么?”苏秉修朗眉一轩。

  “主位是公主殿下的。”

  他眸子掠过一丝怒气,“谁说这位子是她的?”

  “当然是她的。”苏母理所当然地回应,“她是公主啊。”该死!就连他的亲生母亲都要他臣服于那女人脚下吗?

  他一抬精锐的黑眸,正要回话,忽然听见一声清脆嫩喊。

  “公主到。”

  随着这声叫喊,李冰盈盈出现于饭厅门前,她风姿绰约。

  亭亭玉立,身旁还侍立着两名宫女。

  这倒好,在他苏家摆起皇室的架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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