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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你明明看不见,怎么能如此顺畅地吃东西?”他问得率直。

  “你认为我的动作顺畅吗?”她放下银色的叉子,笑得清浅,“我可是花了许多时间练习的。”

  “练习?”

  “嗯。”她点点头,伸出右手小心地找寻着盛着餐前酒的利口酒杯,终于,她碰触到了杯子,举起它浅啜一口,“从我十二岁那一年开始,所有的动作我都得学着在黑暗中完成。当然,我经过了不少挫折——”她停顿数秒,“不过,我还是走过来了。”

  “你从——”他无法克制震惊的语气,“那么小的时候就看不见了?”

  她摇摇头,“其实,我比那些从一出生就看不见的人幸运多了。”

  她轻轻放下酒杯,“在十五岁那年我曾接受过一场手术,但却没有治好我。”

  “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语音细微。

  严寒深邃的黑眸紧紧凝住她像雾般忽然朦胧的双瞳,无法解释心底忽然冒起的复杂感觉。

  原来,她并不是一直生活在阳光中的,原来,她也曾有过痛苦与烦恼。

  她承受了这么多,远超过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为什么还能如此乐观地看待一切呢——或许,她不一定像表面上那么快乐吧。

  严寒忽然觉得心脏一阵揪紧。他端起酒杯,猛然灌进了一口。

  “这道萍果片很好吃呢。”无法看到她凝肃脸色的齐晚儿,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发出愉悦的赞叹。

  她扬起眼睑,星眸闪着璀灿逼人的光芒。

  虽然璀灿耀眼,却是失了焦的。她的眼瞳可以准确地捕捉到他所在的方向,却无法真正对准某一样东西,因为她其实是看不见的——严寒甚然转头,深吸了一口烟,无法直视她那对不染尘的眸子。

  当身穿白衣的侍者终于撤下了主菜,齐晚儿亦满足地叹息,“你说的没错,他们的羊排料理确实一绝。”

  她那像猫咪般满足的模样,严寒不禁微牵唇角,“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咖啡。”他顿了一会儿,“这里的咖啡十分特别。”

  “什么意思?”

  “等会儿你就明白了。”严寒微微一笑。

  这时,负责服务他们这一桌的侍者推了一辆铜制的方型小餐车走近他们,他在桌旁停下,在两人面前各摆上骨瓷精制的漂亮咖啡杯,杯面彩绘着文艺复兴时代的名画。然后,他掀开餐车上一座铜制小火炉的盖子。

  “请稍等一下,”他礼貌地说道,带着微笑又加了一句,“不过好东西值得等待,是不是?”

  语毕,他不知从哪儿掏出点火用的火柴,以极为流畅地动作擦亮,点燃了铜制火炉。接着、他拿起银色的长夹,夹起桌上的一碟小盘中切成细条的橙皮,将它在另一个盛着少许上等白兰地的玻璃杯中浸了数秒,丢进火炉让它燃烧。

  他重复同样的动作数次,然后将透明的玻璃咖啡壶扣在火炉。渐渐地,空气中开始飘散着醇厚的酒香,带着甜味的橙香,以及浓郁的咖啡香,挑动着人类的感官。

  火炉中的橙皮一呈卷曲、焦黑,他立刻将它们夹起丢进咖啡壶哩。最后则是将玻璃杯中的白兰地也注进去,缓缓地搅拌均匀。

  “好了。”侍者轻快地说道,执起咖啡壶,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请尝尝本店的招牌咖啡。”

  齐晚儿对他微笑,“谢谢,我等不及试试看了。”

  虽然她无法看见他煮咖啡的精彩过程,可是仍然藉着听觉及空气中流转的芳香察觉这杯咖啡的特殊与不同凡响。她小心翼翼地举起咖啡杯,先远远地藉着自杯中冒起的热烟闻了闻香味,才浅浅地品吸一口。

  她让液体留在舌尖,回味着这杯咖啡独特的清苦,以及之后的浓醇,然后才缓缓地让它流过咽喉。

  “好棒的咖啡!”她赞叹地轻喊。

  侍者似乎对她的反应相当满意。微笑地留下盘小点心,推着餐车离开。

  严寒拿起一块小饼干递向她,“尝尝看。”

  齐晚儿依言将饼干送进嘴里,“好甜呀,不过配这咖啡正好。”

  咖啡中橙皮的苦涩和饼干的甜腻奇妙地中和,形成相当特别的口感,令人忍不住想再多尝几口。

  齐晚儿十分佩服这家餐厅厨师的巧思,“这是我品过最棒的咖啡了。”她玫瑰色的唇角牵起一丝微笑。

  严寒因她这抹甜美的微笑而短暂失神。

  她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没什么。”她迅速应声,端起咖啡钦了一口。

  齐晚儿唇边的微笑消失,“对不起,好像一直都是我在说话。”她的语气略带犹豫,“都还没机会听你说说你的理呢。”

  “我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他淡淡地回道。

  “是吗?”齐晚儿停顿数秒。

  他叫严寒。她目前知道的只有这个名字。

  事实上,她还想问她一大堆问题:他的兴趣是什么?

  平常做些什么体困活动?朋友都是什么样的人?还有——他为什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挑了一个最普通的问题,“你的兴趣是什么呢?平常喜欢做什么休闲活动?”

  “没什么特别的。”

  “不能……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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