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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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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间,一名女子粉紫色地衣袂飘颤如云,急促地滚动着恍若不安的波潮。 他心一沉,蓦地立起身子,直直射向女子的的黑眸燃烧着足以灼伤任何的狂烈焰。 “是你推她下楼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压低嗓音,一字一句,语声虽然哑沉,其间的质问之意却不容置疑。 薛羽纯瞪着他,不知怎地,只觉嗓间整个梗在喉头,任她徒然开合樱唇数次,就是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说啊!”他不耐地提高嗓门,两束炽烈眸光像最严酷的枷锁铐住她,令她丝毫无法动弹。 “傲、傲天,你……误会了……”她好不容易吐出语音,却是连自己也不敢置信的颤抖沙哑。 “我误会了?误会什么?”任傲天怒视她,激烈而愤恨地,一面抬起手臂,指向床上静静躺着的女子。“难道不是你害得她摔下楼来?不是你把她弄成这副模样?”他质问着,一声高似一声,一句冷似一句,“幸好她只是额头稍微碰撞了一下,无甚大碍,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你承担得起这责任吗?” “不、不是的,我没……”她摇着头,挣扎着想要辩解些什么,但她的心绪太激动,而他看她的眼光又太严酷,让人也心跳狂乱,连呼吸也无法顺畅,只能怔怔地瞧着他,面容雪白。 “为什么?羽纯,你说啊,说清楚啊!”见她久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仅剩的理智开始崩溃,猿臂一展,紧紧攫住她颤抖不已的纤细双肩。“你说话了啊,羽纯,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是你推她下楼的吗?是不是?你回答啊!” 她没回答,下颔微微仰起,怔怔地望他,弥漫着水烟的双眸仿佛笼着某种哀伤。 她如此看着他,仿佛无限心伤,却仍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眼光、那神情,让他心神强烈一震,不觉倒退数步,紧绷的身躯开始不听话地抖颤起来了。 “是……是你做的?真是你做的?”他低喃着,迷惘的脸庞写着不敢置信。“为什么?羽纯,为什么你竟能如此狠心?她是你的亲妹妹啊。” “我……不是……” 他瞪着她,面容忽青忽白,徊过几道异常神色,太阳穴旁的肉更不停抽搐,显现激动莫名的情绪。 “你该死的怎能做这种事?!”他忽地发作了,双臂再度钳销住她,凝定她苍白面容眸满是怒意。“她有病的啊,是脑溜,难道你不晓得吗?” “我、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怎还能推她下楼?你该死的是哪一种可怕的魔女?这样心狠手辣地对待自己的妹妹!”他更激动了,强烈抽搐的面容除了严厉的恨意再也容不下其他情绪。“她随时可能会死,而你居然还如此待她?” “傲天、傲天……”她呼吸短促,沙哑地唤着他的名,苍白抖颤的辱瓣一开一合,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说啊,说你怎能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的妹妹?说啊!” 她说不出口,真的说不出口! 教她怎么说呢?怎么和他解释这复杂的一切? 薛羽纯狂乱地想,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拼了命吸气,徒劳无功地想令纠葛成一团混沌的脑子清醒一些。 她该怎么解释?该怎么对面前这个爱极了羽洁的男人解释方才的一切? 她能怎么说? 她想……她觉得想哭。 “你哭什么?”任傲天充满怒气的暴烈嗓音惊得她六神无主。“你居然还有脸哭,有脸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这恶女!”他摇晃着她,十指紧紧嵌入她柔弱的肩,痛得她神智迷茫。 “不是的,傲天,我不是那意思……”她不是有意以眼泪博取他的同情,也明白她就算流再多眼泪,在他眼中仍是那个伤害羽洁、十恶不赦的魔女。 “我——” 简洁有力的巴掌蓦地甩去了她尚未出口的言语。 她愕然,震惊地抚住吃痛的右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凝望着他,凝望着眼前这个因为极端的愤怒而掌掴她一耳光的男人,他仍是瞪视着她,湛然幽深的黑眸中一闪而逝的可是后悔? 不,他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就像他曾经用轮椅撞痛了她膝关节一样,对掌掴她、在她玉颊烙印红痕的举动作肯定也不曾稍稍迟疑。 不,他不会心疼她的,永远不会! 他一丝一毫也不会心疼她,他心疼的对象只会是羽洁,只会是她! 因为他爱她,十几年来一直深深爱的只是她一个人…… 薛羽纯痛楚地想,痛楚地望着眼前正低头逼视着她,神情复杂难解的男人。 “你……你能站了,傲天。”她凝望他,轻轻地、压抑地自嗓间逼出一句,眼角,不觉再渗出一颗珠泪。 他一愣,仿佛没料到她说出口的竟是这样一句,黑眸掠过复杂神采。 “你能站了,还能……”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心口强烈发疼,“还能走。” “是的,我能站了,也能走了。”任傲天的瞪她,“那又怎样?” “是因为……因为羽洁……”她话语一颤,成串泪珠跟着不争气流泄一颊,“因为担心她才突然站了起来——” “我说那又怎样?!”他怒视她,不耐地高吼。 她没立刻回答,伸展衣袖拭去颊畔清泪,半晌,方重新仰头,凝睇他的星眸流转着教人无法轻易认清的神采。 “我觉得……觉得很高兴。” “什么?”他瞪她,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她却没有解释,只是一迳凝望着他,深深地、朦胧地,丽颜仍是雪白得吓人,呼吸却已逐渐恢复镇静。 好一会儿,那毫无血色的柔唇竟还微微一扬,勾起浅浅淡淡的微笑。 “我很高兴,傲天。你的双腿……终于复原了。” 她走了。 遵守她的诺言,在他双腿恢复行走能力后,立刻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她做到了,遵守了她的诺言,离开了。 他应该觉得高兴,应该庆贺终于摆脱了残酷无情的恶女。 所以举怀吧,他该为自己庆贺。 任傲天仰首,湛深的黑眸凝定手中高高举起的水晶方杯,瞪着流漾其间金黄色的芬芳液体。 半晌,浓密的眉宇一轩,方唇一启,辛辣的酒液送入喉头,顺着食道灼烫他原本冰凉的胸膛。 干怀!庆贺那个女人终于远离了他的生活,还他安和宁静。 干杯。 干杯。 薛羽纯一仰首,将方才跟空姐要来的威士忌利落灌入喉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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